巡逻队和护院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官道上跑过来几个衙役,一边跑一边大喊,“闪开,放着我们来!”
这群衙役一路狂冲,冲进车队的人群里,拿起杀威棒就一顿乱打。
车队众人正想着衙役为何如此积极,衙役们已经敲晕了几个人往边上拖,“太爷说了,抓住一个闹事的给一两银子!”
朱管事就看着往日蔫了吧唧、猥琐贪财的衙役,如战神附体,一个个勇猛无比。
巡逻队和护院们也回过神来,奋勇争先,一个个也开始动手。
动手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群人打晕一个还要喊一声“一两银子!二两银子……”
朱管事就觉得心惊肉跳,这群人,他们打的是人,还是银子啊?人家山匪路霸好歹还喊个“此树是我栽”吧,这群人竟然话都不问就动手?
眼看有棍棒往自己头上敲过来,他吓得抱头蹲地大喊,“十两,我给十两!”
众人一愣,还是衙役们回神看,将朱管事拉起来,“你是这车队的领队?”
“是,是是!”
“来,将车拖到官道去!”一群人将打晕的人丢车上,连货带人返程往官道走。
巡逻队的队长回头跟老汉招呼,“爹,我们带这些人回去复命!您在家待着,飓风要来了,别瞎跑!”
“知道了,这我还能不知道,要你嘱咐?”老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可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很受用儿子的关心的。
一个衙役揪了朱管事的衣领脖子一推,“人话不肯听,就是骨头轻,欠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管事不论心里如何想,嘴里是一点也不敢犟。等到了官道上,衙役们先点了人数,问那管事,“你要直接走,还是租岗亭库房?”
这凶神恶煞一样问话,朱管事哪里还敢说不租,一叠声喊着要租岗亭。
“你们要租岗亭,散租要三十两银子一辆车,整租要一百十二两一辆车。”衙役掏出木牌,“散租还是整租?”
“不是二十两吗?”
“我们县太爷说了,刺头都是有钱有势的,不差钱!”
这话……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啊!
朱管事敢怒不敢言,默默认命掏钱。
衙役收了钱,照例每辆马车上挂好木牌,又给了标记牌,然后,就打算将其他人拖走了。
朱管事急了,这么多车货物,靠他一个人赶吗?
“这位官爷……官爷,”他顾不上摆架子,拉住了衙役,“没有人手,我如何赶路啊?”
“你现在就要赎人?”
赎人?你们是绑匪吗?
朱管事差点就要扯着嗓子大喊,但是,此时雨已经开始滴下,雨滴和大风中,他的脑子终于冷静了,这种时候不赶路,货物肯定要受损,只要货物不受损,他就能回去找老爷告状。
“赎!我现在就赎!”朱管事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
那衙役点点头,“三十二个,三十二两!”
等回去有你们哭的,也只有这个念头能安慰自己了。朱管事一边掏钱一边想象着将来这群人怎么磕头求饶。
衙役掏了钱,从排水沟里接水每人头上浇了一勺,将人弄醒赶车。
朱管事带着一群人跟在巡逻队身后,赶到岗亭时,大雨已经下了。虽然车上绑了油布,可是飓风猎猎作响,不停掀起油布,眼看着食盐袋子颜色变色,显然是有水气进去了。
“快啊,快点!”朱管事急了,不停催促。
“有现在急的,早干嘛去了?”巡逻队的人忍不住刺了一句。
队长拍了那人一下,“怎么说话呢?忘了太爷交代的,别管人家人傻钱多,财神爷要的是恭敬。”说完又冲朱管事笑,“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看我教训过他了。”
朱管事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说,只催着快点。
他们进了岗亭时,里面已经有两个车队待着了。他们到得晚,只有靠门的位置。这地方雨水容易滴进来,只能拿油布挡着,人站的地方就更小了。
朱管事看着货物底下的水迹,苦了脸,只想大哭一场。
那些人看到朱管事这群人,相视一笑。
其中一个开口道,“多谢郑兄,幸好郑兄提醒,我们才避过了货物受损。”他们本来也犹豫要不要跟朱管事一样,找民宅试试运气,看到郑管事租了岗亭库房,才跟着改变了主意。
那位郑管事依然是沉稳的模样,对其他几人拱手说道,“哪里哪里,我们做管事的,不过是主家的下人。既然主家信任让我们做了管事,自然要管好货物。货不出问题,就是管事;货要是出了问题,别说自己,就怕连累了家小。做事稳妥为好,太过意气用事可不行。”
“郑兄说的是。”
“还是郑兄明智,这句意气用事说得好。其实这官道沿路,也是没好地方安置货物。往年碰上这种天气,哪次不是得损失几车货物的?这岗亭库房虽然贵了些,修得倒真是不错。”
“是啊,若是前面的岗亭库房也是如此,咱们这次的货物看来不会受损了。花点钱回去顶多被训斥一顿,总比损货赔钱好。”
站在屋里,听着外面大风如鬼叫一般,屋顶上不时有树枝刮过,眼前大雨不断砸下,片刻功夫门前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一道道水线。很快水线又汇聚成小溪一样往低处留去。
天色暗得屋子里都得点上火,不然都看不到里面。
这种暴雨之下,民房能有多少安全?
众人不由纷纷点头,再不甘心又如何?还真像那些书吏和衙役们说的那样,这是新野县,绕过谁也绕不过这位刘知县。哪怕朱家那管事,仗着知州大人的势在应城可以横着走,在这新野县,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啊。
不过看看这岗亭房子,那刘扒皮吃相是难看了些,但还是做了点实事。至少这库房就修得很好,贵也有贵的道理嘛。
看看朱管事,想想往年翻车损货的遭遇,这些人心平气和多了。
人心情一好,鼻子就灵了,然后就闻到了饭菜和茶叶蛋的香味。
管事们本来是打算啃点干粮的,可是,鼻子闻着饭菜和茶叶蛋的香味,冷冰冰的干粮如何下口?
往日那觉得坑爹的茶叶蛋,在这冰冷的雨天,闻起来也是格外亲切诱人啊。
众人觉得应该省钱,一直撑着慢慢啃了几口干粮,等到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人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天啊,忙活紧张了一天,实在是又累又饿,这种大风天天还变冷了,他们穿着夏衣都冷得想哆嗦,这种时候,热乎的饭菜怎么忍得住不吃?
闲着也是闲着,问问又不要钱,是吧?
抱着这种心理,郑管事叫了巡逻队的队长过来问价钱。
“你们想买啊?”巡逻队的队长挠了挠头,小声说,“所有岗亭的饭菜都一个价格,一份饭菜三十文,一个茶叶蛋二十文。”
他说完之后有点心虚,还往后退开两步。生鸡蛋最多也就两文钱一个,这些人会不会骂人啊?
“你说三十文和二十文?”几个管事一听这价格,齐齐问了一声。
队长心虚地点头,看这些人的样子,默默往后退开两步。他就说太贵了嘛,可是这是县太爷定的价格,他不敢不听啊。
“快快,茶叶蛋来二十个,饭菜也二十份!”
“我们也要,茶叶蛋十个,饭菜三十份!”
……
几个管事争先恐后报数量,着急忙慌地掏钱购买,生怕买的慢了队长要反悔。
天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刘扒皮手里,还有这么亲民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