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书房,全福向天启帝复命,“宗人府那边,说安王还是病得下不来床。奴才进去看了一眼,没看到安王脸色,光看样子好像不大好。”
天启帝听说安王瘦成那样,唔了一声,低头批阅奏折。
全福看御书案上茶水有些冷了,连忙拿下去换了一杯新茶上来,放到天启帝手边。
天启帝批阅时间长了,放下笔歇息一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外面有什么事么?”
这是要闲聊几句的意思了。
全福连忙将出宫看到的市井百态说了几句,末了又说起市井传言徐首辅招孙女婿的事。
“奴才回宫的时候,还碰到刘衡刘中丞了,看他憔悴了不少。听说徐首辅本来打算招刘中丞做孙女婿呢,到底没成。”
“刘衡不是说定亲了?定亲的女子就是那个帮他鸣冤的?”
“圣上好记性,正是跟那个颜汐定亲了呢。那颜汐对刘中丞倒真是有情有义,您和皇后娘娘还给了她赏赐,褒奖过她呢。”
天启帝想了想,“刘衡如今是在光禄寺办差?朕看他的文章,倒是个办实务的,更难得还有一份赤子之心。”
“圣上龙目如炬,看人是再错不了的。”
“滚吧,他什么事都还没干出来,朕就看人错不了了?”天启帝被全福给捧笑了。
“那不是刘中丞还年轻嘛,圣上回头让他历练一番,有圣上调教着,他指定就错不了啊。奴才就没见过圣上看错过人。”全福能在天启帝身边伺候这么久,还成了身边的太监大总管,自然知道如何说话。
天启帝又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过一本奏折继续批阅起来。
过了几日,刘衡从小喜子嘴里,知道了自己要被外放了,圣上御笔亲批,要将他外放到辽州新野县去当知县。
小喜子从干爹嘴里知道,这是圣上对刘衡的看重,还很是安慰了刘衡几句。
到了这日下朝,刘衡刚从光禄寺出来,周洪来找他,让他去郡王府一趟。
圣上已经下旨,为卫城指婚,钦天监已经选定了吉日,只待他完婚后,就立卫城为储君。
刘衡赶到郡王府,看到府中幕僚进进出出,一片忙碌。等了近半个多时辰,卫城才腾出时间见他。
刘衡跟卫城,也就是同路上京时熟悉的,在京城里见得少,看到他一脸疲态,忍不住劝他要注意保养。
卫城依然是笑脸不多,略寒暄了两句,就开口道,“辽州靠近北戎,多有战事。新野虽然是辽州最南边靠近澄州,但这么些年,只怕也不太平。上一任新野县令,是当地闹匪患时死于贼手。你去那边做这知县,是机遇,也是风险。”
刘衡听到新野时,就知道是哪里了。
若是被外放到穷山恶水的地方,顶多就是吃点苦头。可是辽州和澄州那一片,原本是安王的封地。安王府在那里扎根经营这么久,圣上乍出手拿下安王,却也留下了当地一片乱象。
北地本就不比南方富庶,又有北戎扰边,安王被拿后冒出了匪患,百姓几乎是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安王府势力内,朝廷对那一片却是知之甚少。派过去的官员,时不时就传出有殒命的。
他被外放到这局势复杂的地方,一不小心真是要丢命。
但是,如卫城所说,这也是自己的机遇。若是自己能将新野治理好,就是北地官员的独一份。自己的仕途也就明朗了。天启帝将他放到那地方去,的确是一种历练。
“下官明白了。”
卫城食指点着桌案思索半晌,“你家开的与善茶棚,可一路往北开到新野去。辽州知州崔同和,是十几年前上任的,到了辽州后,虽无大建树,但也无过,已经在那儿做到第四任了。此人据说胸无大志,贪财但胆小,遇事不是可求助之人。新野离澄州更近,澄州知州魏桓到任后,也无甚建树,倒是上书想回调京城,被徐廷之压下了。”
卫城缓缓说了辽州和澄州的情况,“对那边我所知的也就这些了。到了那边,遇事要小心行事。崔同和此人,是陈复礼的门生……”他斟酌之后,低声说,“不知当初与安王府有无瓜葛,你去之后莫要太过亲近。”
“是,多谢郡王爷指点。”刘衡知道卫城是一片好心,怕他到了辽州两眼一抹黑,叫他过来告诉他一些当地局势,这份提点,是难得的关心了,他自然领情。
“你到了那儿,若是能让新野百姓过上好日子,倒是为当地做了一件大好事。致富之事,你倒是可以问问汐儿那丫头,”卫城笑着抽出一份账本,“她在碧云山与善茶棚折腾的雅座,看着不起眼,收益倒是不少。你跟她说,我如今有些后悔当初没要分润了。”
“汐儿的确有陶朱之能,也不知她那些主意如何想的。”夸到颜汐,刘衡与有荣焉。
卫城笑容一滞,又淡淡一笑,“年前收了你们的节礼,我这有些新得的绸缎,还有些吃食和药材,等会儿让周洪给你搬车上,算是我的一点回礼了。”
刘衡感谢之后,带着东西回家,与颜汐说了外任的消息。
颜汐没想到他年前说外任,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走了,但是听说辽州那边与北戎接壤,新野又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又有点担忧。
“与其等徐廷之给我想个外任的地方,还不如圣上指定地方。”刘衡宽慰她道,“虽然辽州与北戎接壤,可新野却是辽州最靠南的县,靠近澄州,北戎人肯定到不了。”
无论如何,皇帝决定的事情,他们只有接受的命。
很快,正式的调令就下来了,发下当日,刘衡还在光禄寺里。一听说刘中丞要被外放到新野去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所有人都是暗地里笑破肚皮。这堂堂状元,居然被下放到那么个鸟不生蛋还闹匪患的地方。
当然,不管心里如何想,这些人还是会假惺惺说上一些宽慰之词。
刘衡一一寒暄感谢,才收拾好了东西走人。
走出皇城时,刚好又碰上了下朝的阁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