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容呼痛,顾不上再发落那丫鬟,也顾不上再跟魏桓生气。
奶娘看她衣裙下有血,差点吓晕过去,一叠声让人叫大夫来,看魏桓还是躺地上不醒,让丫鬟一起将徐氏抬到正房卧室。
没多久,常为徐氏看病调理身子的大夫来了,徐氏已经痛晕过去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这时也顾不上避讳,大夫直接就坐在床边给徐氏诊脉。右手诊完换左手,两只手都号脉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奶娘守在边上,“大夫,孩子……”
“我等会儿开贴药,将胎落干净,有血积着可不好。”
“大夫,我家夫人盼孩子盼了好久,难道……难道就不能保住吗?”奶娘急得就差没跪下。
“如今才刚坐胎,夫人情绪激动,这坐胎本就不稳,已经是死胎了。”
屋外,刚刚接到消息赶到的徐首辅,与大夫是前后脚到的,一进房门听到大夫的话,一个踉跄,伸手扶住桌子,一下就坐到了绣墩上。
他自小娇养的女儿啊!
“你们……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他拍了一下桌子,一看魏桓竟然没在,“魏桓呢?玉容落胎了,他竟然没在这儿守着?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魏桓酒醉不醒,奶娘让人将他扶到书房去了。
下人看首辅发了大火,也不敢说老爷酒醉未醒的话,还是贴身小厮大着胆子,拿冷毛巾敷到魏桓脸上,将他冷醒了。
“老爷,夫人有孕了,只是动了胎气,您……快去看看吧。”
“啊?玉容有孕了?”魏桓一骨碌起身,惊喜交加,小厮后面一句话压根没听,大步就往正房走来。
一走进正房门口,看几个丫鬟眼眶通红,徐首辅正坐在小厅中。
“岳父大人,您怎么来了……”
徐首辅一看魏桓衣衫不整满嘴酒气,想到刚才大夫说徐玉容再不会有孕了,而且吃了落胎药肚子里的那团血块若掉不下来,只怕性命都难保。若不是魏桓这畜生,玉容怎么会有性命之危?他气得手都抖了,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扇得很用力。
就听到“啪”一声响,魏桓竟然硬生生被扇得倒退了两步,一时没站稳,直接撞到了后面的门扇上。
他一把年纪,被徐首辅当着家中下人的面打了,不由又羞又气,“你……”
“玉容落胎了!而且再不能有孩子了,你——堂堂三品侍郎,在家纵酒寻欢,竟然跟个丫鬟做下丑事!”徐首辅怒气不减,几步走到魏桓面前,一把将人拉了过来,又打了一巴掌,“玉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
这一巴掌,将魏桓的脾气扇没了,也把他的脑子扇清醒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徐首辅跟前,“岳父大人,小婿对玉容从无二心,昨夜是喝了酒,那丫鬟竟敢趁我酒醉……”
他正想辩白,内室门帘响动,显然是大夫出来了。
徐首辅转身迎上大夫,魏桓撩起袍子起身,冲内室喊道,“玉容,玉容,你没事吧?”也顾不得内室的血腥气,急冲冲跑了进去。
“大夫,情形如何了?”徐首辅站在大夫身前,焦急地问道。
“落干净了,性命无忧。只是此次伤了血气,得好好养养。如今昏睡过去了,明日就能醒了。”
“有劳了。”徐首辅听到徐玉容没有性命之忧,松了一口气,招手将魏府的管家叫进来,让他好生送大夫出去,再去安排煎药。
奶娘端了一盆血水出来,看到徐首辅来了,吓得脸色都变了。
徐首辅盯了她一眼,屋子里血腥气太重,抬脚走到院中,奶娘连忙将手里的木盆递给丫鬟,连忙跟着来到院中,没等徐首辅发问,就低声将晚膳时徐氏与魏桓的争执说了一遍。
晚膳时徐玉容气冲冲回到徐府,彼时徐首辅还未归家,所以父女俩并未见到。
知道事情原委,徐首辅留下一句“好生伺候”,转身离去了。
回到徐府,大管家出来迎接,徐首辅思考片刻,“抚州最近有信来吗?”年前他让徐承平给抚州族里送信,他的堂弟回信说会尽快办妥,如今正月都过了,怎么还没有信回来。
玉容与刘衡有了杀母之仇,魏桓却还想认回这儿子。
这种小事,他本不欲多说,但是刘衡既然是玉容的心病,他做父亲的,总得先为她除了这块心病。
而且,如今还有了永州学政为刘衡请赏的折子,他只觉得若不尽快下手,这事好像还会有变数。
在徐首辅奇怪族中消息时,抚州徐家派的人到了临水驿。
这时正是三月,春暖花开,路上行人颇多。徐家族里派出的四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明水县境内后,到了临水驿,一看对面一家茶棚,不知卖些什么,香味扑鼻。
四人进门找了大堂里面一张桌子坐下。
刘铁牛机灵地过去招呼,“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什么这么香?”打头一人问了一声。
坐在柜台后的瘸子一听这人口音,嗖一下抬起了头。
坐在大堂的四人,也是敏锐之人,感觉到瘸子的目光,有人转头看过来。瘸子哈腰带上了几分客套的笑意,又看向刘铁牛,“铁牛,快给客人介绍一下咱店里的特色。”
“哎!客官是第一次走咱们这片吧?这是店里刚出锅的茶叶蛋和关东煮,客官要不要尝尝?这卤味我们店里可是头一份,价钱也不贵,一个茶叶蛋三文钱,关东煮一文钱三串,有萝卜、豆腐……”
“来八个茶叶蛋,那个什么煮各来四串,再弄些酒菜来。”打头的拿了一角银子放桌上。
“客官,对不住,我们这茶棚不卖酒菜,只有大碗茶……”刘铁牛连忙解释。
“那就来点米饭。”
这四人低声用方言商量起来,瘸子听到确实是抚州话,又听到他们提到阳山村,心里不由焦急,这四个人为什么要大老远从抚州赶到阳山村去,难道是找自己四个人来的?
在阳山村这些日子,颜汐也好,刘衡也好,对他们四个都是敬重,明知他们不说真名必有隐情,却也从未过问。他甚至还做了茶棚的掌柜,只想先安稳度几年,徐家怎么知道自己四个躲到这里,还派人追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