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枫一身打斗痕迹,衣裳上还沾了一些落叶痕迹,显然是进了后山。
颜汐看到是颜枫后,松了口气,觉得身上一阵发软,直接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这才看到颜枫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手上还拖了一个人。
看到那熟悉的一身黑衣,颜汐尖叫了一声:“就是他!”
她话音刚落,颜柳嗖一下跃到那人身前,伸手捏住了那人喉咙,那人居然还没死,像条蛆虫想要翻滚挣扎,却压根动不了。
颜枫伸手一挡,将颜柳就要捏下去的手阻了阻,颜柳一愣,慢慢松开手。
刘衡听到颜汐叫就是他时,浑身一震,再看向地上那个身影时,带上了刻骨的仇恨,“小枫,他死了?”
颜枫摇头,将人拖到灵堂门口,他是拖着那人的腿走进来的。
丢到地上后,他拎起那人脖子转了个方向,刘衡几人这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地上那黑衣人,此时已经被摘掉了蒙面巾,脸仰着灯光照不到,看不清面容,一身黑衣残破不堪。细细看去,都是一刀一刀的刀痕。这人身上应该没有一块好肉了。
这么想着,颜汐心里却觉得一阵快意,再没什么比看到凶手的凄惨,能告慰生者的了。
颜枫踢了一脚,地上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呻吟。
他睁开眼,在摇曳的灯影下,看到颜枫时,吓得想要往后挪几步,手一撑地,痛的就要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嘴刚张口,颜枫已经眼明手快地一团黑布塞到他嘴里,将他所有的痛叫都闷在喉咙里。
“唔,唔——”这人拼命瞪眼摇头,却发不出声音。
黑衣人——罗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被徐首辅招募为护院后,因为武艺高强、做事利索,很受重用。后来徐首辅让他护卫徐玉容后,他也是很受礼遇。
跟着徐首辅久了,干的活多了,他也渐渐看不起世间宛如蝼蚁般活着的小老百姓们。只要首辅大人一声令下,死了不就是死了?
徐玉容派他来阳山村,杀一个妇人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举子,他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就来杀了,刘家小院人多了些,也不过就是几刀的事。
可他没想到,自己逃入后山后,竟然会有人雨夜追踪而来。
而追踪的人,比他武艺高强,比他更狠辣,最重要的是——比他不要命。
当他的刀被踢飞、人摔倒在地时,看到颜枫的那双深夜孤狼一般的眼神,才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恍惚间,想起自己杀过的人跪地求饶的场景。
他也想求饶,可颜枫压根没给他机会。
当自己的手脚筋脉被挑断,当自己那把刚刚杀过人的刀,一刀刀割在自己身上时,他痛得满地打滚。
他想要求饶想要招供,想要证明自己还有用,偏偏颜枫却将他嘴巴堵住,一句话也不问,就好像抓住他,只是为了弄死他。
在从小受着死士训练长大的颜枫面前,罗能怕了,他怕死,更怕不得好死。而颜枫的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拖下山拖到这间小院前时,他才愕然,这个看人的眼神像看死人的少年,是为了刘家母子报仇吗?
“他是谁?”刘衡寒声问道。
颜枫看了罗能一眼,扯开他嘴里的那团黑布,问出了今夜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看到颜汐竟然还活着,罗能讶异了一下,看到刘衡他忍不住闭了闭眼,自己漏杀了刘家这个儿子。
但是,这两人的眼神虽冷,比起颜枫好多了,他觉得自己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他哭叫道:“小的叫罗能,小的受命而来,求大人饶命……不是小的要杀啊……小的是受人指使……啊!”
罗能正语无伦次地求饶,颜柳却一脚踩在了他被割断的脚筋上,碾了碾。
他再次痛叫,只叫出了半声,又被颜枫堵住嘴巴。
“说。”颜枫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
再将黑布拿出时,罗能浑身颤抖着,却再不敢多说一个多余的字:“小的是徐首辅家的护院,奉了首辅大人的嫡女徐玉容,来阳山村找你们,要杀……杀刘氏母子。”
提到徐首辅时,他看了眼前几人一眼,看到几人都是脸无异色,只好继续往下说。
“为什么要杀我和我娘?”刘衡瞪红了一双眼睛。
他一个小小举人,徐首辅贵为内阁首辅,他的女儿离自己更是遥远,为何要杀自己母子俩?
“小的……小的不知啊!小的只是受命而来。”罗能说着,又看了刘衡一眼。刚才未看清楚,如今再看时,他想他发现了点什么。
“你想到的事,说出来。”刘衡敏锐地感受到他偷眼打量的眼光。
颜枫跟着低头,看向罗能。
“您——您长得像魏大人。魏大人,就是徐玉容的丈夫。”罗能一对上颜枫的眼光,一个字都不敢隐瞒,甚至不敢有什么念头。
“刑部侍郎魏大人?”
“是的,就是魏大人魏桓,他是淮安府阳明县魏家村人,徐玉容就住在魏家的祖宅里。公子饶命——不,公子给我个痛快吧!求公子给我个痛快吧。”罗能想要求饶,再一看颜枫和颜柳那如出一辙的冰寒眼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对活命再不报希望,只求死个痛快。
颜汐听到刘衡和魏桓长得很像,忽然就想到了王氏所遭遇的“陈世美”,难道是魏桓夫妻俩怕魏桓抛弃原配的事暴露,才想要杀人灭口?
她今日本就想要将这些告诉刘衡,却一直没能说出来。趁着此时,她低声将自己听到的还有猜测的,跟刘衡说了一遍。
刘衡本就苍白的脸色,先是更白了一分,然后就涨红了,悲痛、怒意和恨意,让他浑身颤抖。
“公子,拿他祭奠?”颜枫询问道。
刘衡恨不得在王氏灵前,将这人千刀万剐,但是,若就这样杀了,那指使的人谁还能知道?
他死死忍住心头的恨意,才吐出一句,“送他去县衙。”
若是可能,他真想拖着这人到金殿前面君,可是,永州离京城山水迢迢。
当恨意弥漫过后,刘衡觉得自己的头脑空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