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隔音,江浔听着撕心裂肺、近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声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金色竖瞳在黑暗中闪烁危险的光芒。
片刻后,起身。
半柱香后。
两人一蛇围桌坐,小蛇怯怯躲在白虞身后。
“这是给我的?”
白虞看着面前的小师弟,和他手中的炖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怪她惊讶。
只是擂台赛受伤下来后,都不曾见他来看望过自己。
除了今日白天因报名与采购说上几句客套话,两人的交集少之又少。
半夜送来炖梨......
下毒?讨好自己?
还是单纯的同门情谊?
白虞掀起长睫,望向半空。
【珍惜这段温馨的同门时光】
【她不会怀疑我们家江浔要下毒要害她吧,心毒的人看什么都有毒】
【......】
白虞内心无声辩驳:分明我待江浔也不薄,这些弹幕有失偏颇。
“师姐不喜欢吗?”
耳畔冷不防响起少年的询问。
确认没有出现警示性弹幕,白虞道了声谢,这慢悠悠才端起碗,小心抿上一口。
!
再尝一口。
真好喝。
梨香浓郁,温度适宜的汤水入腹,如温暖棉花轻柔包裹住喉管,缓解嗓子的干涩刺痛。
没想到江浔还有这般好手艺。
感慨的功夫白虞又嘬了两口。
“江师弟你好厉害!这炖梨可比那些难吃的丹药管用多了。”白虞称赞道。
【有一说一,江浔这时候心里一定很温暖吧。】
【虽然白虞恶事做尽心怀不轨,但前期想泡江浔时对他也是实打实的好。】
【那可不,听到别人夸他厨艺好,江浔的口口都高兴地要翘起来了!】
白虞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楼上的你别擦边了,屏蔽词都发不出去。】
【口口】
【口口】
【我在测试屏蔽词】
江浔闻言抬眸,安静地注视喝汤的白虞,干净透彻的墨瞳下藏着复杂。
“师姐喜欢就好,身体为先,师姐近日还是少些操劳。”
这话听在白虞耳里,反而以为江浔在暗示自己,咳嗽声打扰了他休息。
也是,明日一早他就得出门补功课,若前一夜休息不好,第二日状态会大打折扣。
短暂思索片刻,看在这碗炖梨的份上,白虞咬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她说与江浔听。
“我这身子骨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明日起你暂住隔壁连翘峰,我会替你安置好......”
江浔:......
“夜深了,明日再说吧,师姐好好休息。”
白虞:......
江浔不多做停留,收起空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瞥见白虞身后未藏匿好的蛇尾也不戳穿,目光一转,只当没有看见。
白虞再愚钝,也察觉出对方的情绪不对劲。
很不对劲。
想从弹幕中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出原因,却清一色的都是对江浔出众外貌的称赞以及对她自己莫须有的评价,还有一串口口。
白虞也懒得再动脑子去猜测海底针般的男人心。
只当他是开学前的紧张与焦虑。
也正常,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知性格的教习,晦涩难懂的功课,还有五日后决定等第的分班考。
原来天才也会有压力。
回想起自己刚入学时隔三差五被教习吓哭,白虞豁然开朗。
“嘶嘶——”
讨厌的气息远离后,小蛇从身后窜出来,细尾缠绕在白虞小指骨上。
“白赤赤你醒啦。”
白虞起名的逻辑简单粗暴,她与小蛇相遇于赤青峰,取了其中的赤字,再随她姓。
小白蛇没想自己一醒来改名换姓。
指尖轻点白赤额前鳞片,她想起了梦里受伤的白蛇。
它现在又会在哪呢?
“赤赤啊,你认识条和你一样很漂亮的小白蛇吗?”
白赤:......有病。
蛇尾一摆,扭着屁股出门了。
白虞:......有个性。
白赤赤骂咧咧出门觅食,刚爬出没多远,登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前,它闻到那人身上若有似无飘着淡淡梨香。
***
翌日,白虞强打着精神早起,睑下隐隐透着乌青。
若不是要和隔壁峰的裘春殊裘教习洽谈小师弟的补课事宜,她才不愿意起早。
双臂舒展,大大伸了个懒腰,少女拿过灵碟。
灵碟那处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
“一个时辰三百灵石,包进甲班,十年老店、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白虞干脆利落应下:“成交。”反正弟子进修的灵石支出通通记在师尊账上。
裘春殊是连翘峰首座的弟子,与白虞同一批入宗,算是有些交情。
往年笔试考核裘春殊独占鳌头,次次名列榜首,可惜一逢实战就露怯。
前些年难得遇上下山试炼的机会,意外遇上一只高阶妖兽。
同行弟子不争气,跑的跑,散的散。
裘春殊是个胆子大,思觉此次是克服怯战的最好时机,绝境中才能激发人的潜能。
硬是壮着胆子正面与妖兽决斗。
然后被妖兽一巴掌掀飞数十米远,折断了腿,幸运的是保下一条小命。
此后她便一直在峰内深居简出,读读书,出出考题。
裘春殊头一次听白虞邀请她补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满怀好奇问道:“什么弟子让你这样上心?”
白虞:“是江浔,连白叔叔都夸赞的好苗子、有天赋。”
“羡慕嫉妒了?”
“......”白虞沉默,话在嘴里嚼了几圈,然后说道:“我一向很珍视人才。”
“行吧,让他赶紧来吧。”
***
半时辰后,白虞将江浔安置妥善,送去了连翘峰。
临行前白虞还苦口婆心劝江浔这几日要不就留在隔壁峰,省了来回脚程,遭到果断拒绝。
白虞无意未多费口舌,随他去了。
送走人后白虞回屋内继续睡起回笼觉。
一日下来只有半梦半醒之际囫囵吞了两颗辟谷丹充饥。
黄昏午后,白虞又迷糊糊醒来。
眼睛重得似有块沉石,听觉却异常清晰。
她听见隔壁推开房门的声音,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迈进屋内。
而后出屋,一步,两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下,那人有节奏地轻叩两下门。停留不过数息,那人又离去了。
白虞张嘴时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好似被人灌满石砾,每一次吞咽都如滚在锋利刀刃上,痛苦不堪。
脑袋逐渐清醒的同时,仿佛浪潮砰一下撞击过来,眼前的一切东倒西歪,下一秒又似火山喷发,火烧火燎烘烤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
“嘶嘶——”人类真柔弱。
白赤赤悠哉荡在少年肩头,咂巴着嘴一副刚刚大快朵颐的模样。
江浔试探性唤几声,见得不到回应,释出一缕灵力探识白虞的身体情况。
看着白虞面颊惨白,纤长的眼睫上沾了薄薄一层汗珠,那双紧闭的眼好似觉察到什么,豁地睁开。
杏眸没有往日璀璨耀眼,只剩下不加掩饰的疲倦。
看那双没有生气的眸子,江浔目光微动。
他刚要转身离开,手腕一紧被人拽住,滚热的触感一下子灼烧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