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大丈夫身居天地间

话刚落音,屋中静默片刻,傅昱咬牙道:“管他来此处干甚,反正咱是外人,人家夫妻是自己人。免得到时帮她出了头里外不是人。”

李湛低头看着白色的披帛消失在拐角处,嗤笑一声。

“你说那高资元是不是精通蛊惑之术,怎地傅娇就对他言听计从,跟糊弄个傻子似的。明明也是从小精心培养的世家女,怎么就非他不可了。旁人一说他的不是,就跟踩中她的命门似的,现在连我们都说不得了,一说准翻脸。”

“现在追上去,翻脸的人保不准就是你了。”

就在傅昱喋喋不休的抱怨自家阿姊时,李湛冷不丁的插上一句。

“不去!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又不是一母同胞,我那阿姊本身就厌恶我,何苦来哉。”傅昱毫不犹豫道,“届时跟父亲说一声就得了。”

李湛似笑非笑道:“当真不去?”

傅昱断然道:“不去!”

李湛也不多问,点点头,抬脚边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傅昱问。

“行侠仗义。”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楼梯处去。

傅昱呆愣片刻,看了会楼梯处逐渐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窗户传来的欢歌笑语声,嘟嚷一声,“都到洛城了,还来边漠那一套。”

常乐楼一楼后厢房处,崔时音此刻的心情无比糟糕,不过能摆脱包厢内那位盛气凌人大小姐,倒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夫人,马车上还有一套换洗的衣物,我去取来。”碧桃瞧着崔时音衣裙上一大片的污渍,心疼不已,边用棉布擦拭,边说道。

“那位王小姐真如京中所言,盛气凌人。哪有这样倒酒的,分明是故意将酒杯倾倒。”

“不必,你让青鸢不要把衣物拿过来,我们稍会就走,此处人多眼杂,换衣不便。”崔时音见污渍越擦越脏,显见的是擦不干净了,摆摆手说道。

碧桃见后厢房安静,周围也无人走动,便依着崔时音的话,去吩咐车夫将马车准备好。

碧桃走了有一小会,便听见开门的声音,崔时音立马转过身来,问道:“怎么这么快?”

话未落音,脸上的笑容凝滞住。

门口出现的并不是碧桃,而是一名脸色苍白,神情亢奋的英俊男子。此人鼻尖处还沾着白色粉末,见着崔时音在此处,愈加激动,踉踉跄跄的奔上前,狂热道:“我思夫人如狂,不成想与夫人有缘至此,竟在此处相见。”

崔时音连忙往圆桌旁一躲,顺手从桌上拎起茶壶,呵斥道:“你是何人?!敢私闯女眷屋内!此处尚是天子脚下,还轮不到狂徒在此放肆,快快退下!”

男子扑了个空,脑子更是混沌,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但见到日思夜想之人出现在眼前,眉心紧蹙,脸颊绯红的瞪着他,无端端地生出一股美人动怒的风情,叫人心神俱牵。

“前次相见时,夫人待我百般柔情蜜意,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夫人怎忍心让我退下。”

此番狂浪之语让崔时音气结,她压根不识得眼前男子是何人,又哪来的相见,莫不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辱她清白不成。

想到此处,崔时音眼眸扫过男子虚浮的脚步,咬牙高声道:“你我从未相识,哪来的相见。劝你自重,我的丫鬟马上就回来了,届时你讨不了好处。”

男子闻言反而恼怒起来,“夫人好生无情,不过几日便将我弃之脑后,梦……”

“砰!”

话未毕,崔时音便趁着他走神之际,将手中的茶壶砸到他脑袋上,瞬间瓷片碎作一地,男子额头冒血,倒在地上。

崔时音脸色苍白地缩着身子退坐在胡凳上,呆坐片刻,后边便传来一道嗓音。

“啧,洛城的女子都这么狠吗?”

崔时音连忙将帷帽戴好,朝窗边望去,只见临湖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俊朗男子双手环胸站在窗前戏谑道。

“你是谁?”见有人出现,崔时音冷静下来,问道。

“帮你处理问题的人。”

男子答道,双手撑在窗边,翻身而入,径直朝躺在地上的人走来。

崔时音侧身让过,神情紧张的看着他蹲下用手去试探男子鼻息。

“真命大,还没死。”

“你是他的亲友?!”崔时音见此人一进来便奔向那个狂浪子,显见的是相熟之人,怒道。

“亲友?”男子挑了挑剑眉,答道:“算是吧!不过你放……”

听到此处,崔时音二话不说双手拿起胡凳就往他头上砸去,却在途中被一双健硕有力的手臂捏住。

“夫人难不成也想把我砸晕?!”男子微眯双眸,声线上调。

“放开!”崔时音使劲挣扎,男子却纹丝不动。

见他脸色铁青,自己又势单力薄,崔时音心直往下沉。忽然听到外头似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忙高声呼救。

“来人,此处有贼人!”

“我若是此贼同伙,夫人还能在此处大声呼喊?!”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向外称他为贼人,皱着眉头道。

崔时音听得此话,渐渐冷静下来。

“你既不是贼人同伙,那还请松开我的手。”

男子轻笑一声,松开手,“明明是夫人先要对我动手。”

崔时音低头揉了揉手腕上被捏出的淤青,“多谢公子。”

瞥见白玉皓腕上那一抹青,男子从袖中掏出一药瓶,递到崔时音面前。

“一日抹三次,过几天即可消除。”

“不过你们洛城的女子也太柔弱了些,肌肤娇嫩,要多抹几天。”

崔时音原本伸出去的手立马收回来,“谢公子好意,我自会去寻药。”

说罢,便低头整理好衣裳,准备出门叫人。

男子见此,愣了会,待要再说。

这时外头的人听得有人呼喊,忙进得屋内来。正巧见着两人一坐一立,地上还躺着人。

也幸好来的是晋安长公主的人,若是旁人,不知又会传出何等话语来。

“阿音,可有碍?”晋安长公主问道。

崔时音回过神,答道:“多谢殿下关爱,妾身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无碍就好,那高资元定是在楼内某处用了五石散才会如此狂浪。此事我定会让高家予你一个交代。”晋安长公主安抚道。

如今在洛城吸食五石散之风盛行,不少世家子弟在宴会聚集吸食,常常有异于常人之举,甚至有裸身狂奔于市的,似高资元此种举动不足为怪,只能说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崔时音不想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吃亏的还是作为女子,尤其是作为寡妇的自己,摇摇头道:“我已伤了他,算一报还一报,此事便罢了。”

高资元的头被茶壶一扔,头破血流,按着大夫的话,一时半会是好不了,颅内或有震荡,往后怕是受不得剧烈颠簸。

看着他这般惨样,晋安长公主倒是难得生起了同情心。只是此事不是崔时音说罢了就罢了,有的是在意她的人让他不好过。

“罢了!那讨人厌的人走了,我俩且饮些酒,赏歌舞,如何?”

崔时音此时遭遇这番恶心事,哪有心思饮酒作乐,苍白着一张脸婉拒道:“殿下相邀自无不可,只是此番受了惊吓,妾身身子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府休息。”

晋安长公主见此不好强留,便挽着崔时音的手臂,将人送出门外。屏风后毫无动静,那位公子想必也是离开了。

出得门外经过一间敞开的厢房,里头传来男子的怒斥声。

“高资元吃了熊心豹子胆!凭他这般人,也敢上前染指夫人!一个贪图美色的狂徒!”

听得屋内人在谈论自己的事情,崔时音紧皱眉头。

晋安长公主低笑一声,说道:“阿音,莫怕。此人是高资元妻弟,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向来见他不爽。现下正在为你打抱不平呢!”

“你不也是贪图她美色!”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到耳边,尤为熟悉,不正是那位贼子嘛。

“那怎么能一样!夫人内外兼修,气质高华,我心向往之。若是夫人愿意归宗,届时,我必会上门求娶!”

“说到底,你还不是看中她的脸!”

男子哑然,随即反问道:“李湛,你是不是未与夫人逢面?你若见着夫人真容,我就不信你会不贪图美色。”

李湛嗤笑一声,理直气壮道:“没见着又如何?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贪图美色!”

此话一出,晋安长公主笑道:“此子定是不曾见过阿音的容貌,不然不会说着这话来。”

先圣尚有人贬低,自己又不是圣人,不可能尽得人夸赞。

崔时音摇摇头,不把此话放在心上。

待到将崔时音送入马车中,晋安长公主回到包厢。原先空寂无一人的房间,如今却有一俊美男子,长身玉立,站立在窗前。

“人都走远了,再望就成望夫石了。”晋安长公主将桌上的一盏酒饮下,打趣道。

男子轻咳一声,并未搭理她。

“你打算如何处理高资元。”晋安长公主继续道,“高家和傅家都不是随意好惹的,如果动静太大,会引起他注意,届时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男子眼睫低垂,漫不经心道:“一个废物,有的是办法让他长教训,何须我亲自动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心放太多在阿音身上了。此事太后若知道,阿音的性命难保。况且王敏芝明显对你有情,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且会放过阻碍她的人。”晋安长公主捏起酒杯,醉眼朦胧。

“似阿音这般美人若是玉碎香残,真让人可惜可叹!你可要想好。”

“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她。”男子淡淡放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屏风后,如同来时悄无声息。

“真狠心!也真自负!不愧是我弟弟。”晋安长公主望着男子的背影,叹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