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福老板虽然看起来慌乱,但没到崩溃和绝望的地步。蔚摇眼珠不动,退后一步,问贺徉道:“副本惩罚机制会作用在npc身上吗?”
“不完全会。”贺徉答得模棱两可,“比如刚刚你摔了东西会死,他摔则不会死亡,不过副本结束后系统结算应该会给予他们相应的惩罚。”
蔚摇懂了。小员工犯错直接开除,主管出错不至于被辞,但是大老板也会降下处罚。
所以福老板只是害怕,不至于破罐子破摔。
这样就好办了。
蔚摇始终坚信揣摩好客户心理才能更好地提供服务。
她向前一步,咳了两声,吸引福老板的注意。
“老板,修神像吗?”
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先别急着拒绝。系统不可能随时监视每个副本,我猜,只要在副本关闭后让内部看起来和过去没区别就行。”
她话很密,尽量不让福老板有思考的余地,“你把强加在神像上的惩罚弄掉,我可以帮你把他修得看不出端倪,用这个换你一点情报,不过分吧?”
福老板面色阴沉,他盯着蔚摇的脸,一句话不说。
蔚摇大大方方地回盯回去,坦坦荡荡,看起来十分真诚:“一点不妨碍游戏平衡的情报,换自己免受惩罚,这很划算。”
福老板继续沉默,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像一只皮球一样泻下气来,摊在碎片边:“说吧,你想要什么情报。”
“还没想好。”蔚摇在对方答应的那一刻解下腰包,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在工具里挑挑拣拣,唐向澄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只有工具吧,没有材料,咋补?”
蔚摇作出一副才想到这个问题的样子,她拖长尾音,眼神飘向福老板的方向:“确实没有,这可怎么办呢?”
福老板赶忙接话:“后山上应该有粘土,还有树脂:厨房里有浆糊。”
蔚摇摇摇头,遗憾道:“粘土颜色不对,树脂和浆糊粘性不够。”她看向福老板:“要么修复得不像,要么修复完重复坏,你挑一个?”
“行,你说你要什么。”福老板听出来蔚摇话里有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我去弄。”
“我要昨天晚上袭击我们的那个黑泥团子。”蔚摇秒答。
那粘性,她的被子到现在都还粘在墙上。
“不行!”福老板面色一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昨天被你们折腾得小了一圈,恢复过来还要等好久。”
“果然是你搞得鬼。”贺徉冷冷地说。
福老板讪笑:“这个不行,换一个。”
蔚摇叹气:“那就没办法了,就让它这么碎着吧。”
蔚摇不顾福老板想杀人的眼神,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将耍无赖三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己没有违背任何规则,福老板奈何不了她。
福老板看起来内心十分挣扎,许是系统惩罚对他而言太过可怕,他最终败下阵来,手一挥,一团黑影“啪唧”一声落在地上,散发出阵阵腥臭。
唐向澄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捂住鼻子。
“它现在是你的了。”福老板转过身去,不愿面对蔚摇接下来的残忍行径。黑团看见蔚摇,一时剧烈颤抖起来,火速朝福老板的方向滚了过去,却又被蔚摇揪住拎了回来。
蔚摇懒得去找另外的东西,粗暴地把黑泥团按在桌边,任由桌子的尖角戳进它的身体。黑泥团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它吐东西的声音像是小孩啼哭,听得三个男人面带不忍,内心甚至还升起几分同情。蔚摇心里没什么波澜,她淡淡道:“再哭就把你整个糊到神像上。”
黑团一下闭上了嘴。
蔚摇耐心按了三分钟,觉得量大概是够了,从腰包里抽出几只小瓶子,一一装填。
大部分灌满的瓶子都被她厚脸皮地塞回包里,只留了一瓶在外面,留作修复。
只有原来四分之一大的黑泥团被她随手甩回福老板的怀里,福老板手忙脚乱地接住,黑泥团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这才重新发声,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蔚摇此时顾不得这个声音。她戴上手套,将两半神像端上供桌,闭上眼,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修复流程。
再睁眼,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剩下三人都不自觉退后一步。面前人从认识起一直存在的散漫气质陡然消失,蔚摇仿佛一瞬之间换了一个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蔚摇没有发觉别人的反应。她的大脑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动静,所有的血液都流向工作的眼睛和手。
支撑,对齐,填充,再将黑泥按在桌边上压出薄片,贴到缝隙处,用布包裹着打磨,蔚摇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断口平整,又没掉落什么残渣,这种简单的修复她仅凭肌肉记忆就能完成
左右不过十分钟,神像恢复如初。
蔚摇满意地拍了拍神像的头,向黑泥团投去赞赏的目光。
好材料,真得劲!
福老板面露疑惑:“这就修好了?”
蔚摇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忘记通过延长定制时间来让顾客觉得物超所值了。
她扯开话题:“重新修补好的神像还能正常使用吗?”
福老板摇头:“不知道。”
蔚摇皱眉,不知道?看来老板也只是赌一把,不能确定有没有用。
她陷入沉思,手一直无意识搭在神像的头上。
福老板刚想开口说两句,却看到蔚摇手下的神像隐隐冒着黑气。
他瞳孔猛地收缩,大喊:“快撤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蔚摇脚下浮现出一片沼泽,直接把她半个身子拽进了深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处境,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福老板。
对方心领神会:“看来修得确实很好,一下就能用了呢!”
蔚摇:“......”
我又不是问这个!
她无力吐槽,整个身子都陷入了泥潭之中。
......
蔚摇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浮在半空。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身躯正平躺在下方,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前,显得很安详。
霍,看来不只是感觉。
自己应该是灵魂出窍了。
她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一团黑影从地下冒出,停在她身躯旁。黑影不太稳定地闪烁着,好像老旧电视的雪花屏。
但蔚摇还是分辨出了他的身份——是那个她刚补好的神像。
他全身漆黑,但腰上那一圈颜色更深。
他现在是什么状态?邪神?
黑影不会回答蔚摇内心的疑惑。他只是安静地伸出手,在周边地上沾一点黑水,在蔚摇身上拉出一条条交错的黑线。
明明涂的是下面的身体,蔚摇却能感受到真切的痛感,仿佛真的有人在切割她的身体。她尽力忽略额外的感受,继续盯着黑影的动作,直觉不对。
自己好像越飞越高了。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参照物,唯一能用作参考的就是下面的一人一鬼。
但现在,下面两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看来邪神想剥离她的身体和灵魂。
得想办法自救。
蔚摇深吸一口气,认真观察黑影的动作。
邪神搞了这么久,剥离应该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一定有规律可循。
她集中力量到小指指尖,勉强夺回一点身体控制权,跟随邪神的动作在虚空写画。
对方在她额头正中点了一点,以这为起点拉出两条线,沿着鼻翼分割了她的双眼。
线延伸至下巴,邪神手一顿,线不断,直接折返回去切过耳朵。蔚摇安详的脸上如今呈现出“W”的字样。
邪神停了下来,祂歪了歪头,放开了原来的线,另起一点,横着划过蔚摇的面部中心,分开了她的鼻子和嘴。
蔚摇紧紧盯着祂的动作,不敢漏过一个细节。
这样分割面部,和身体联系最弱的就是鼻子,也就是说,邪神最先剥离的一定是这个部分。
于此同时,嘴巴看似被划分分开,实则靠着下半张脸依旧连在身体上,可以短暂夺回控制权。
邪神的手一直悬在自己身体上空,灵体和实体接触一定是有限制的。
蔚摇集中精力,绷紧了脖子上的肌肉。
她在等一个时机。
邪神对她的反抗意图毫无反应,或者说,祂根本不把身下的人放在眼里,纵容了她的一切小动作。
不出所料,做完准备工作,祂的手贴近蔚摇的鼻子,逐渐收紧。
邪神的身体从未离蔚摇那么近过。
就是现在!
蔚摇忍住鼻子处的剧痛,尽全力控制住下方的躯体,猛一抬头,狠狠地冲着前方撕咬了过去。
她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援其他五官,现在两眼全黑,耳旁无声,只有嘴里带着血腥味儿的灼烧感证明她确实还活着。
蔚摇咬紧牙关,朝着拉扯感的反方向用力。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流血了,有些东西在她脖子上黏腻流淌,不过因为全身都很疼,分不清是哪里受了伤。
她能感觉到身前生物的愤怒,嘴里咬住的部分在剧烈颤抖着,还有些新的东西伸了进来,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绝无可能。
蔚摇死不松口,不知纠缠了多久,嘴里的阻力终于在一瞬间消失,失去支撑的她重重摔回地上。
成功了?
蔚摇的意识慢慢回笼,眼里逐渐有了颜色。耳边嗡嗡地响,听不清具体,但总归有了声。
她掐着自己的腿,防止身体控制权被再次夺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来自己已经回归了身体。
蔚摇抹一把脸,明显感觉到手下肌肤沟壑纵横,正接连不断往外渗血,入手一片猩红。
她不甚在意,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黑影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嘴里残存的痛觉证明祂存在过。
蔚摇眯起眼,啧了一声。
游戏一定是公平的,也就是说,这个空间里肯定还存在一个属于祂的“实体”。
凭她现在的状态,直接从这出去很难。
那么,自己有没有可能,用一样的方法把属于祂的灵魂掠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