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佛寺(五)

殷淮觉出一点怪异,厨房中已经有两人人开始忙碌,她决定出去找李姜。

这个时间点,村道上不是手里捏着一把菜往家走的妇人,就是还小的孩子风风火火从外面往家跑。

午时的炊烟升起,显得村子宁静温和,如果她原本的目的地不是栖霞寺的话,这个山村确实值得以欣赏的眼光看待。

殷淮突然有了个想法,旅游不是应该多拍拍照吗?

……姑姑给我们安排旅行,都会要求拍点照片。

防止去到目的地后,窝在酒店完全不出门,违背出门放风的初衷。

她的拍照技术因此慢慢提升,而且她看很多人出去旅游都喜欢拍照。

因为突然冒出的想法,殷淮莫名有些高兴,脚步轻快。

突然,她看见有个人佝偻着被背部,避开行人,快步躲入房子的影子,他顶着山村里格格不入的黄头发,显然只会是一个人。

……周瑞这么猥琐的走路姿势是在干什么?要不要问一问?

他比李姜小,但总是混着,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除了顾芸偶尔用眼神瞪一瞪,其他人都不会多说什么。

殷淮思索着,一路问到李老爷爷家门外。

这家里养了狗,生人的气息一到,它就汪汪叫起来。

都没用她自己敲门,里面已经有动静传出,殷淮能通过里面细碎声音来勾勒屋里人的行动。

那人推开门,走过院子,期间小声骂了一句还凶得不行的狗,最后停在门板后,扬声问道,“谁呀?”

这应该就是那位柿姐姐了。

殷淮礼貌的后退两步,回答道,“你好,我是殷淮,就是刚来村里的人,我们那边要吃午饭了,来叫李姜回去吃饭。”

门打开了,年轻的女性套着围裙,手上沾着水迹,腼腆一笑,给她赔礼,“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狗比较凶……她已经在我们这里吃过了,我问问她要不要跟你过去。”

她随后让开了位置,问殷淮,“你要不要进来?”

殷淮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就是来找李姜的,我们可能要讨论一些事情,怕她错过。”

李柿抿着唇走进去,一会儿之后又领着李姜出来,这会儿狗没再叫了,安静下来。

殷淮当着村民的面没有多说什么,只问李姜,“回吗?周阿姨在炒肉了。”

李姜眼睛一亮,略显圆润的脸上浮现笑容,随后又垮下,“我已经吃过饭了。”

这姑娘变脸真有意思……殷淮笑道:“还能再尝一点,不是什么大事。”

李姜用力点点头,转而向李柿告别,“那姐姐我走喽!”

二人往回走,殷淮走之前还看见李柿颇为不舍的神色,只能感叹,活泼的姑娘就是讨人喜欢。

回去的路上,她轻松很多。

拿着手机,觉得好看的就拍下来,告诉了李姜自己的想法,李姜很认同,表示她甚至可以帮她拍人景合照。

殷淮婉拒了。

回到院子,拼起的两个小桌已经摆上菜,准备开动。

自觉拿了个碗去盛饭,顺便递了个空的给李姜,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殷淮替她解释,“她已经在李老爷爷家吃过了。”

他们也就不再多说,各吃各的,时不时闲聊两句,气氛远比在车上要融洽。

本来想问周瑞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但看他埋头苦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也只能作罢……总感觉他还是很紧张,又是什么吓到他了?

殷淮边吃饭边想着下午的行程,她打算多去拍些照片,然后回来休息,不是大众的旅游方式,但至少很符合她的旅游习惯。

也不能一直窝在这里,严格来说,她算是失踪人口……

而且这都过了一天,没人根据自己的皮下定位找过来。

得早点离开,不让家人担心。

…………

村东,河边。

周瑞刚发现,原来他们跨过的那条河是从村子边上流过去的。

这里河道更为狭窄,横跨河面的不是拱桥,而是几根木头拼在一起组成的简易木桥,桥那边有一栋竹屋。

这里没有雾气,周瑞非常安心,打算过桥看看。

路程不长,河面平静,走到竹屋前,正要敲门。

却听里面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不进来看看吗?”

声音在他脑海中转化成相应的形象:苍白的发丝包裹着皱纹与斑点遍布的脸。

周瑞被吓了一跳,虽然他看起来不着调,但那都是家里人惯出来的,胆子不大,这次已经是他遇到过最危险的事情了。

尤其是下车时他捅的篓子,让他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屋子里玩儿了很久的手机。

不过他一向坐不住,看其他人跑出来玩儿还平安的回去,他就蠢蠢欲动起来。

现在这个声音也让他有些怕,于是紧闭着嘴巴,决定像上次一样,不说话糊弄过去。

那声音笑一下,“你来到这里,那就是有缘人,我是金田村的道婆。”

“你有没有所求?我知道你有。”

“你知道村规了吗?只要你付出一些东西,你就能得到一些东西,这是等价的。”

周瑞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他捏紧拳头,颤抖着一步步挪进竹屋。

半小时后,周瑞从竹屋中出来,他不再害怕,兴奋得脸色发红,急匆匆走过木桥。

突然想起什么,他放缓脚步、缩起身体,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无声念叨着,“不能说,不能主动说……”

…………

吃过饭,殷淮揣着手机,开始了自己的打卡之旅,至于异常和线索,或许能在这样的行动里有所收获。

村口的大树、青翠的蔬菜、炉火边围坐的老人、浓郁的雾气等等。

见过的,没见过的她都拍了。

还在那群老人中待了一会儿,问了这雾是什么,得到了“雾就是雾啊,还能是什么?”的回答。

打卡进程很快接近尾声,殷淮打算再拍些小动物就回去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毛师傅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走完行程……

惆怅又满意的收起手机,殷淮看了看龇着一口大白牙的黑狗,笑了一下……还挺野。

离天黑还早,殷淮打算直接回去修养修养,烤烤火,聊聊天。

回去之后,她才发现院子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殷淮记得他叫卫华平。

有不熟悉的人在,她排除烤火的选项,脚步一转回屋了。

反锁房门,脱掉外衣,倒头就睡。

睡梦中的时间很快流过,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李姜来叫她去吃晚饭。

今天的晚饭是两位男士做的,能吃但不算好吃。

刚醒,意识还有些飘忽的殷淮,在吃饭的同时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氛围,但看不出来源头在哪里。

周瑞和卫华平住在一起,他们吃饭的时候也坐在一块。

旁边是自从来院子,只要是殷淮在,就不说话的严峰,以及有个女儿的王国立。

她边咀嚼边分析这些人:周瑞的反常最为明显,在没有体力消耗,以及这个饭菜不算可口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对饭菜的味道表达意见,还一直不停的夹菜,把嘴巴塞满。

要知道,就他的性格和之前做的事来看,不能说他没脑子吧,至少很多时候把事情想得简单,犯一些低级错误,不顾后果。

尝到这菜的味道时,殷淮就已经想象出他跳脚的模样了,甚至看出来顾芸做好了瞪人的准备。

但什么都没发生,他吃得像饿了很多天,也不说话。

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或者是被吓到了?殷淮有注意到,一直很少说话的卫华平也对周瑞关注异常,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他。

今天的晚饭还是有话聊,还因为少了周瑞搅浑水,显得很有逻辑,但主要的问题是,眼神交流少了,都在自己的碗和桌子之间来回看。

感觉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隐瞒了些什么,隐瞒了什么?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有收获……殷淮听他们说话,时不时也插一句嘴,很快晚饭时间就已经过去,各自回屋。

下午补了觉,她这会儿倒是不困。

坐到小板凳上,背靠墙壁,整理起今天拍的照片,这是她的习惯。

李姜洗漱完爬上床,盖着被子玩儿她的贪吃蛇,似乎是害怕打扰殷淮,音量开得很小。

殷淮翻动今天刚充实起来的相册。

能让她记录下来的画面,至少视觉上是好看的,这就不得不感叹,那村规或许真的有用,村子里没有损坏的公共设施,道路上没有垃圾。

整个村庄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又翻过一张结霜的叶面,接下来是一根根从树上垂落的冰棱,阳光迎着镜头穿过它们,形成绚丽的色泽。

欣赏一番,殷淮正打算接着看下一张,突地发现后面有个冰棱里似乎存在异物。

两指放大……确实是,似乎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整体呈金色,上面印着黑色的字?

殷淮不太确定,那一块区域很小,放大之后有些模糊。

在看过村规后,她对文字类的东西总是非常关注。

但村子里其实没有多少文字,甚至很多通知都是口头通知,不会形成书面内容。

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明天去查看一番,希望能有所收获。

因为这个新发现,她把之前看过的照片又仔细进行检查,不想遗漏什么,遗憾的是,没再有收获。

等她结束这件事,李姜已经收起手机睡下了。

殷淮眨眨干涩的眼睛,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躺到床上。

明早是她和李姜做饭,还是要早些睡,才能有精神去应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