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他和她擦肩而过,沈桑察觉到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驻足了一刻。

像潮汐涌起,一瞬落下。

那人被迎上了二楼,楼梯口处有两个保镖守在那里,上面和下面是两个阶层。

沈桑收回视线,她知道那是自己接触不到的人物,就算是沈廷军在他面前都排不上号,更不用说自己了。

林巧被叫去应酬了,她一人在大厅中游走,侍者从她身旁走过,她端了一杯香槟,周围声音嘈杂可还是入耳了几句。

“那位和沈家决裂了,听说是新来了一位二小姐。”

“听说她现在过的不怎么样,你说她这是何苦?这种事多常见,沈家没有儿子,沈廷军又会不认她,她低个头回去,钱照样拿。”

“你还别说,那对母女也来了,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沈桑灌了一口酒,微凉的液体下滑,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改变不了,接受不了的东西,只能视若无睹。

她在宴会上转了一圈,小挎包中的作品集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他们只看见她的容貌,只顾忌沈廷军,对她退避三尺。

她开始有些无聊了,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隔着山水屏风,她只能窥得到一点云中。

他坐在主位,一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 另一只垂落,长腿交叠,姿态矜贵,屏风中折射出的半边山水在他脸上打下了阴影,像是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沈桑见他身边的那几个人态度倒是很殷勤,像是在谈生意。

只是下一刻她好像被抓包了,她的视线被闻瑾捉住,她好像看见了他眼中隐隐约约的笑意。

她慌忙错开视线,心漏跳了两拍。

“姐姐?你也在这啊。”

一道她并不想听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这种宴会上大多数名流都会来,难免会碰见一两个熟人,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好妹妹”和上位成功的秘书。

“桑桑,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爸很想你。”

“我跟你不熟。”沈桑皱了皱眉头,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周围的目光都聚过来了,她不想留在这被人看戏。

“你不愿意接纳我也没关系,你也不用叫我妈,你回去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依着你。”

沈桑冷眼看着她,“我没有妹妹,我妈去世了,你这么喜欢上赶着当妈吗,离我远一点。”

“姐姐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妈妈和我在这件事上也是无辜的,如果你非要迁怒一个人,那便迁怒我吧。”

面前的女孩巴掌大的小脸,水灵灵的眼睛,十八岁的模样,嫩的能掐出水来。

心中这样想着,下一刻沈桑抬起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她不知道这二人打的什么心思,故意让她难堪吗?还是要用她来证明她们现在在沈家落了座。

她从沈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圈内人的乐子,这一遭又算得了什么。

“舒然!沈小姐,你有什么冲我来,她年纪小,言语冒失。”

沈桑喉咙间突然有些泛酸,她想妈妈了。

她们都欺负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忍住酸涩感,稳了稳情绪,“你们有什么值得我迁怒的?我只是恶心你们。”

阴沟里的老鼠爬上了台面不好好躲着,反而耀武扬威。

她怨恨沈廷军怨恨一辈子,面前这对母女不值得她消耗情绪。

“我说的够清楚了,二位还听不明白吗?”她松开手,语气十分不耐。

“沈小姐是一辈子都不会回沈家吗?到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得这么僵。”

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她重新审视着面前的人,褪去温柔知性的伪装,原来是一朵食人花。

现在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沈家的家产了。

相比于一楼的热闹,二楼的气压极低,一排在外面有头有脸的人,现在低头做孙子。

“闻先生?”

一位老总刚说完自己项目,却不见闻瑾回复,一时以为自己的方案出了问题,急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并没有可行性。”闻瑾将目光从一楼收回,心神微动,他将翻了几页的策划书丢在桌子上。

他终于宣布了最终答案,那位老总心中摆荡的钟锤落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周总,如果都是这样的,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起身对着主事人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随即走下楼梯。

视线越过顶上的明灯,照得中间的人儿想一枚红玛瑙。

“好热闹。”

低沉的声音却又不容人忽视,沈桑越过周围的人,向他看去。

他姿态从容,像是神邸走下高台。

闻瑾本就是宴会的重心,见他走下来,众人的目光都向他聚拢,却又极有眼色的让出一条路。

他向她走去,质地极好的皮鞋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

“欺负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沈舒然心中起了心思,她上前一步解释道:“先生,只是一些家事。”

“家事?”他询问着沈桑,语气柔和了几分。

沈桑摇了摇头望,她看着他深邃的的眼眸,心落在了一片海洋里被轻柔的裹挟。

有人在为她撑腰。

方才好不容易要忍下去的酸涩又翻上来。

沈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现在阿猫阿狗都学会认家人了吗?”

那对母女一瞬间脸色惨白。

周围的响起压低的交谈声,嘲弄着她们,方向转换主要是看风从哪里来。

“沈小姐,跟我走吗?”

这里太过嘈杂,他的身边像是海域,无声无息的安稳。

沈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刻,某个人的出现会是救赎。

沈桑被他带到花园里,花圃被修整的很好,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花簇拥着盛开,呼吸之间有淡淡的清香。

沈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印象中她也并没有见过他。

她仍旧规规矩矩的道谢,“闻先生,方才谢谢你,还有我们之前见过吗?”

“我见过你。”简短的一句,他没有再多说。

沈桑却因为他记得并且还帮了她,自己却记不起他而有些愧疚。

“仅是一面之缘,沈小姐不用挂在心上。”

沈桑在他面前卸掉了防备,讷讷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你过的不是很好。”相比与之前见到的颜色浓烈的她。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沈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是吹过的夜风太温柔,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让她动容。

气氛烘托的像是一场熟人之间的交谈。

“嗯。”沈桑如实的回答,声音里有些哽咽。

一年以来,她不愿意和别人去倾诉,她宁愿自己舔舐伤口,也不愿意将它们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中。

话一说出口,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她想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很狼狈。

“小姑娘,唔好喊了。”

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一丝磁性,只是讲的是粤语,她没有听懂,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闻瑾心中突然软了一块,他笑了笑换成普通话。

“小姑娘,别哭了。”

他向她递了一块帕子,沈意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也逐渐升温。

她的擦了擦泪水,她本来没想哭的,可海绵里积压了太多的水,她突然控制不住了。

“不好意思,让闻先生见笑了。”

“看来是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他轻柔的话语溶逝在吹过的风中,沈桑没有听清,他却也没有再重复。

沈桑看着他,心想着他也没她想的那么高冷不可攀。

“沈小姐很多事情都讲时机二字,说不定它正在下一个路口等你。”

闻瑾眼中有些怜惜,他想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可终究还是作罢了。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又飘来一句话:“你方才很可爱。”

沈桑的脸颊降下去的温度现在又卷土重来。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作品?”她想要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

“好。”闻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柔声答应了下来。

像是看春日的种子挣脱土壤的束缚露出一点尖尖的绿芽,让人心生怜爱的生机。

沈桑拿出包里的打印的作品集,有些窘迫的双手递了上去。

他气势太盛,不言不语翻看的时候尤感压迫,她虽然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可还是很忐忑。

闻瑾认真的翻看着,忽而抬眸看她,对上她的眼神,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他无意识的在她的眼睛里沉沦,宇宙仿佛在眼前流转。

“我唱你的眼睛,纯洁晴朗,犹如玛瑙黄金。”

他翻到一页是一个雕刻的面具,她在上面安了琥珀眼珠,她想他应该说的是作品。

可她心中还是无可抑制的起了波澜,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又优雅,声声入耳,字字入心。

他身后是酒杯碰撞的名利场,身前是寂静的海洋。

明月高悬在上空,他没有沾染红尘,眼里洒满了月色的浮光。

沈桑觉得这一刻,她会记得很久很久。

“沈小姐的作品很好。 ”听见这一句,沈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送你一件吧,谢谢你今天帮我……还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闻瑾答应了,“礼尚往来,沈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

沈桑本想要一个出头的机会,她知道这些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开始犹豫了,这个机会好像太珍重,像是查理的巧克力券。

“我现在没想到,要不然先欠着?”

“好。”

沈桑低着头,想了想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声:“实际上,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好像没人记得。”

他摘下一朵白色的山茶递到她面前,“有些失礼,我并没有带礼物。”

“不过之后我会记得的,生日快乐。”

沈意心中酸酸甜甜的的,像是含了一口柠檬,她想,闻先生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一刻,无关风与月,只为一个情字,他在她心中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