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一刻,阅货无数的他,竟因要将这货物放过而觉得可惜。
但很快,这情绪也被湮灭。
孟寻安折扇轻合,眸光微凝:“拿下。”
“是。”
门外,等候已久的官兵出击,顷刻间就将屋内的三人羁押住。
骤然被缚,还是在低头服软后被缚,郑大人有些破防,差点上嘴咬人。
郑大人:“孟寻安,你敢?!”
“姓郑的。”
孟寻安眸光冷了下来,室内昏暗却衬他如冷傲谪仙,饶是郑大人这个刚刚还骂过他的也被他的颜值和气质给震了下,暗道他这张脸果真名不虚传。
昳丽精绝,恃美行凶,莫说这精致到头发丝的打扮,就是披着麻袋,都好看极了。
是统一男女老少审美的好看。
孟寻安认真看他:“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中,有一句倒是对的。”
“我确实掉到钱眼里去了。”
“只要给够钱,什么案子我都接。”
他唇角勾起一丝莫名笑意:“你可是我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为了我的财路,我不仅敢,还会让你自食其罪,罪有应得。”
明明是带着点欠打的调侃和激怒,可他做起来,风|流多情,倜傥清雅。
郑大人被官兵堵住嘴,还在怒目而视,他旁边黄牙的脸却红了。
可见,好看到一定程度的人,无论是对男女还是老少,都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
“至于你的那位贵人,”孟寻安同样压低了声音,浅褐温和的瞳孔这一瞬竟有些浓重的黑:“他的圈子里没了你,不是正好为我腾出了位置吗?”
这便是杀人诛心了。
郑大人顿时癫狂如要被杀的猪,但再怎么挣扎,仍旧被牢牢地按住,无法挣脱,连声音也是低沉的呜咽。
这手法是专业的。
林笑初探头看着,这些官兵做这些事,是熟手。
孟寻安眉眼冷了许多:“搜身。”
虽上任只有三个月,对外也没有办过什么案子,连官兵都是从京兆尹手底下“借”过来的,可这些官兵却像是在他手下待过十数年一样,熟练地摸向捆缚中的三人。
先是荷包口袋,再是袖口,后面甚至还掏了掏鞋垫,翻了翻头发。
林笑初静静地看着。
这手法如此细致,莫非这三人身份不简单,这些官兵在搜什么重要的情报?
“找到了!”
其中一个官兵喊道。
林笑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官兵手中……嗯……捏着一块稍微大些的碎银。
而其他官兵也纷纷都有收获,从三人身上各个角落搜集到碎银,最终在桌上擦出一块干净的地界,将银子放了上去。
银子不多,这些人虽做不法生意挣得多,但吃喝玩乐不忌,开销也大,因而身上并没有剩什么钱。
林笑初粗粗一估,加起来还不到五两,但就这,官兵们还根据对应的人,将银子分了三堆。
孟寻安来到桌前,折扇隔空轻轻一点,点中中间郑大人的那一堆,手指修长,如玉如骨,将林笑初的视线也点了过去:“罚款,充公。”
郑大人:“呜呜呜!”
“你问理由呢?”孟寻安好笑地开口:“依据大丰律例市井篇第33条总第65条,辱骂他人者,当然要罚。”
“另外两人就罚没一半吧。”
他笑笑,如出尘谪仙,不沾染这世间的分毫般,连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都若出尘高人,淡漠清雅,目下无尘:“莫忘了,这罚款里,是要拿出一部分做他们苦主的赔偿金。”
“本官作为被他们辱骂的苦主,也不多拿,就要一半吧。”
即使目的是收钱,他仍旧淡漠清雅,目下无尘。
他好像挺喜欢钱的。
林笑初更新孟寻安的资料库,眼睛眨也不眨。
“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林笑初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
少女声音柔静,她站在角落,身披黑袍,头戴帷幕,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出来身量娇|小。
自从他们进门她就一动不动,被吓到了似的,如今怯生生地抬头,鼓足了所有勇气似的,即使看不到容颜形貌,可感觉就像是山野间怕人的柔软精灵,饶是手里真见过血的官兵也放松了呼吸,柔和了表情,生怕吓到了她似的。
初始进门他们也注意到了她,但那只是单纯对一个无知少女的怜惜,可她不开口则以,没想到一开口,杀伤力这么大。
孟寻安眸光微凝,他仍背对着她,客气答道:“有人花了一千两银子,请我查一桩杀人案子。这位郑大人,是我查到的嫌疑人,这两人与他一起,算同伙。”
这话旁人听来很不讲理,李回春和黄牙“呜呜”地喊冤,但林笑初觉得很有道理。
逻辑清晰,没有毛病。
杀人案子,带着为女子准备的衣袍和帷帽,也逻辑清晰,没有毛病。
做事情,出任务,就得这么认真准备才行。
帷帽加身,他的后背影绰模糊。
虽然是敌人,但也可以共同打击罪犯,就如同冷玫瑰军校中流传的第三任校长的名言那样——孩子们,放下芥蒂,与你的敌人合作吧,要知道,喜羊羊和灰太狼还能一起保护羊村呢,熊大熊二和光头强都能一起对抗黑心公司呢。
那位校长曾经是古代文化爱好者,在混乱|交战的时代保护了不少古代文集,虽然在她去世的两百多年后,星际错乱导致大部分文集都被黑洞吸走,文化传承断代,她们这些现役军校生们并不知道校长话里的喜羊羊、灰太狼、熊大熊二、光头强这四个人是谁。
但她的机甲课同伴曾经一脸坚信地告诉她,他们四个一定是很伟大的英雄,她要将他们的名字纹到自己的手腕上,每一次战斗,英雄们都会赋予她胜利。
林笑初看了看她脸上、脖子上、耳朵上、胳膊上……,她外露和没外露的皮肤上,全都是纹路复杂的刺青,一个叠一个,手里的钱全都花到刺青店里了。
而她指着的要纹的地方,是手腕上十二个刺青交叠中,边与边中间空出的那0.3毫米的地方。
林笑初觉得,她说这话,就是想刺青了而已。
然后,在第二天实甲对战时,林笑初看到她手腕上多出的四个名字,揍了她一顿,赋予了她的英雄们不会给的失败。
孟寻安。
吏科都给事中。
她可以与他合作。
官兵们在那认真分钱,说一半,就一半,而这苦主所得的一半中,还要再付给办案衙门百取五的抽成。
为首官兵熟练地拿出一个钱袋,从里面倒出一些铜板,开始破零。
李回春看着眼前这阵仗,觉得孟寻安是冲着郑大人来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此刻他能说上几句话,给点好处,也许能将自己和黄牙给捞出来。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披着黑袍的白衣少女。
但她自官兵进来就一直躲在孟寻安身后,吓傻了似的,再加上前面他又那么威胁,量她也不敢说什么。
思及此,李回春突然猛烈地叫唤起来。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孟寻安一个眼神,数钱的官兵就将他堵嘴的核桃取了出来——核桃也是他们自带的。
李回春抓住机会,哭嚎道:“大人,我冤枉啊!”
与此同时,怯生生的柔软声音隔着人墙传来:“孟寻安,他是个罪犯。”
李回春一愣,拼命喊着“她胡说!她弄错了!我只是回春堂的大夫!”,他声音凄厉,因对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分外尖刺。
可少女柔柔的声音坚定。
像是飘摇大海中面对狂风暴雨的一尾荷叶小帆船,那么弱,那么轻,那么轻易就破碎了似的,可就是坚定地在海上浮着,永不沉没。
“他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他是罪犯,是大罪犯。”
“说我这样的女人,他已经不记得卖了多少个。”
“说除了拐卖,他还强|奸她们,打她们,精神折磨她们。”
“你胡说!你胡说!”李回春万万想不到,短短时间前他为了降服林笑初的话,竟被她拿来指正自己,呕得胸口生疼的同时,他急中生智,反咬一口:“孟大人,你别被她的样子骗了,她和郑大人才是一伙的,他们今日来,是想要逼迫我与他们合作的。”
“可怜我们一家四口的命捏在他们手里,我也不得不给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情到深处,他还落了两滴浑浊的泪:“刚刚我不敢说实话,但我没想到,他们竟心狠至此,得不到我宁愿要毁了我啊大人!”
黄牙悄悄抖了下,莫名恶寒。
林笑初耐心等他说完,声音虽柔得要滴水,但话仍岿然不动:“南城门的卫兵阿昌,胭脂铺的伙计嫣然,马车行的赵五,这些都是他亲口承认的同伙。”
“你捉了他们,自然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少女的声音中,李回春一寸寸地矮了下去。
他面上颓丧,当初有多耀武扬威,现在就有多萎靡不振,可紧跟着少女的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