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和叶昭英他们是刚进来，甚至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看着张氏这番要死要活的做派只感觉莫名其妙，一时间竟无一人主动上前去阻拦。
崔绍谦和崔绍恭兄弟两人原本是在张氏的床边守着的，眼看张氏就要一头撞到柱子上，他们两人蓦然起身急急就要去拦，却被崔砚诚厉声喝止。
“都不许去拦她！”
“让她去撞！让她去闹！我倒要看看今天她能闹到什么地步！”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要逼死你，我们崔家要逼死你，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年你都做了多少的糊涂事！”
崔砚诚不说还好，一说，这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他自己压都压不住。
“是，你是奉养了爹娘不假，我也从未否认你这份功劳。”
“平日你在家中，我可曾少过你的吃穿花用？”
“明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管家的本事，我就是费心费力再给你配上得力的管事婆子和伺候丫鬟，让他们帮着你做事谋算，也还是把内院的管家权交到你手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维护住你身为崔家主母的体面？”
“该为你谋算的，考虑的，里子面子，我半点儿没短缺过你。”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只把府里的所有人当成傻子瞎子，明目张胆拿着公中的去贴补你娘家弟弟，甚至克扣丫鬟下人的每月例钱，去给你弟弟平赌馆和青楼的账！”
“但凡我说上你两句，你每次都是哭着喊着跳着闹着，说你为我们崔家付出了多少，说崔家银子多，你不过只是拿些小钱去帮你弟弟平事，说我小题大做。”
崔砚诚明明气到胸口都剧烈起伏了，可想到张氏这些年做的那些事，还是让他险些气笑。
“你惯是会上纲上线给我贴罪名的。”
“我但凡多提上一句你娘家的事，让你好好管束你弟弟，你上来就要说我看不起你娘家人，说就是因为你娘家式微，我才处处要挑你弟弟的错处，挑你的错处。”
“一次，两次，次次都如此，我说一次，你就要同我闹一次，从开始的哭闹，到绝食，到如今都要在我面前寻死觅活了。”
“你这花样翻新的倒是够快的。”
崔砚诚牙根发痒，咬紧了后槽牙，抬手就指向了那柱子。
“不是说要撞柱子吗？你撞啊！现在就给我撞去试试！”
“你真死了，崔家逼死你这罪名，我崔砚诚一人背了！”
“你去撞！真去寻死给我看看！你死了，我趁早摆脱你娘家人！以后永远清净了！”
如同崔砚诚说的那样，张氏是同崔砚诚闹惯了。
她早拿捏住了崔砚诚的脾气，知道他这人心软，不管生多大的气，最后只要她哭闹一番，他就会服软，懒得同她再计较。
刚才崔砚诚上来就提出要同她和离，她也是真的被吓坏了。
正同崔砚诚吵闹的时候，注意到叶昭英和崔氏他们来了，她想着当着叶昭英和崔氏的面这么闹上一通，崔砚诚怕是也丢不起那人与她在妹妹和妹婿面前争吵，到时候崔氏或叶昭英再出来做个和事佬，说和一番，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谁成想，崔砚诚这次说和离，似乎是真的铁了心了。
在崔氏和叶昭英的面前，也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张氏这会儿是真的怕了，脸色惨白，身子也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刚才她明明都已经冲到柱子旁边，脑袋都要磕到那柱子上了，可听完崔砚诚那一番话之后，她就僵硬地停在了那儿，竟是半晌都没有再动弹。
“怎么？不是要撞柱去死吗？这会儿怎么不撞了？”
“这会儿不觉得是我要逼死你了？”
崔砚诚的话，让张氏的脸色越发惨白。
崔绍谦和崔绍恭两兄弟，虽然平日在家里，也见多了父母不和。
可，今日当着姑姑和姑父的面，让他们看到了自己母亲如此不堪的一面，两个少年人都只觉得自己的面皮这会儿都一阵滚烫，齐齐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缝里去。
最后终究还是崔绍恭更沉稳些，他强忍着尴尬和难堪，走到张氏面前，朝张氏伸出手，主动向她递了个台阶。
“母亲，您还是先起来吧。”
“现在毕竟是在姑姑和姑父家中，您就别闹了。”
给您自己留一点体面，也给我们兄弟留一些脸面吧。
崔绍恭咬牙咽下那近乎耻辱的祈求话语，伸手想要将张氏从地上搀扶起来。
他想着，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母亲寻死觅活这一套，父亲已经看腻了，母亲这会儿，也该知趣的收敛了。
顺着他递的这个台阶，好好给父亲道歉赔罪，父亲他……说不定也不是真的要和母亲和离的。
他想得很好，可张氏却根本体会不了他那复杂敏感的心思。
崔绍恭不站出来还好，这会儿真站出来了，张氏看到自己的儿子，像是重新有了底气一样，一把紧紧攥住崔绍恭的手，一副受尽了屈辱的委屈模样，含泪看向崔砚诚。
“崔砚诚，你是真的要同我和离吗？”
“这两个孩子，可是我的亲生骨肉，是你们崔家长房仅有的血脉！”
“你今日若是真的要同我和离，那就是要逼死我！到时候，我这两个孩儿，他们也会恨透了你这个父亲，恨透了崔家，到时候别说是你们崔家长房了，你们整个崔家……”
“母亲你是想说，父亲若是休了您，我们两兄弟，为了给您出这口怨气，就要毁了崔家吗？”
一直安静的崔绍谦，此时缓声开口，对比着张氏刚才那尖利的嗓音，他的声音，竟然透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感。
“然后呢？我们为了你，毁了崔家，你让我们两兄弟又要如何自处？”
“母亲莫不是忘了，我们确实是你生的不假，可我们的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一样是崔家的血脉。你让我们毁了崔家，我们两个还配继续姓崔吗？”
“母亲是想要我们做那数典忘祖不孝不义之人？”
“还是说……您是早就已经盘算好了，让我们毁了崔家之后，就跟你的姓，归了你们张家。然后剐了我们兄弟的皮骨血肉，去养你那明明像废物一样蠢笨偏偏还贪得无厌想要霸占我们崔家所有家产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