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宝亮坐在他那张破旧的单人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
在他面前两米之外，是一台老旧的显示管黑白电视，电视上面，摞着一台同样老旧的影碟机。
已经泛起雪花的屏幕上，播放着无声的画面。
宝亮眼睛一眨不眨，就像发呆似的盯着电视屏幕，荧光打在他脸上，一片煞白。
“啊，真是漂亮的牵丝戏。”他呢喃道，眼中却有光彩闪动，“没想到还有人能用魍魉做出这么精彩的‘傀儡双舞’。不愧是凌家班的传人，实在是优秀的表演！”
“你说是不是，小鸟儿？”他突然转过头去，看向身旁的另一张沙发。
同样破旧的单人沙发，上面却摆放了一只巨大的鸟笼。
笼子里关着的却不是鸟儿，而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银发银眸的少女神情僵硬，抱着膝盖蜷缩在笼子里，仿佛一个精致美丽的人偶。
宝亮伸手抚过少女的头发，后者依旧一动不动，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屏幕。
“哈哈，你也觉得他的表演很漂亮不是吗？正适合我的剧场里进行演出啊！”
宝亮抬头环顾四周——是巨大的，体育场规模的舞台剧场，四周是足以容纳十万人的观众席。
昏暗笼罩在宽阔到令人误以为是在广阔平原的舞台，只有舞台中央，孤零零地两张沙发和一台电视，黯淡的灯光打在宝亮身上，好像在表演一场滑稽剧。
他兴奋而夸张地张开手臂，发出无声的欢笑。那道灯光被他指挥，快速扫过四周。
——那些浸没在黑暗中的观众席上，坐满了观众，神情呆滞，宛如傀儡。
阴森如同鬼蜮。
突然，仿佛一颗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宏大的剧场泛起涟漪。
“宝亮大师，宝亮大师……”
宝亮回头看去，就在身后不远处，突兀地有人推门而入。
“接下来是您的时间了。”
一个身穿紧身体操服的男子探头探脑地看进来。
宏大的剧场如同幻影，潮水般褪去；两张单人沙发也变成小马扎；黑白旧电视却变成一台笔记本电脑。
仔细一看，宝亮却是在一间狭窄拥挤的小房间里——马戏团的道具室。
“嗯，就来。”
宝亮应了一声，随手扯过一张帆布盖住大鸟笼。再扯开，已然空无一物。
男子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口，然后跟随宝亮身后。
宝亮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边走，一边抖开。
手帕不断展开，最后竟然有如披风大小。
将“披风”往身上一卷，在男子的赞叹声中，宝亮已经一身笔挺的燕尾礼服。
精神抖擞，宝亮戴上高礼帽，抽出手杖，迎着灯光和欢呼声，踏上舞台。
“欢迎传奇大魔术师——百变宝亮！！！”
狂热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了一切。
……
表演大获成功，整台马戏表演到最后果不其然，完全变成了宝亮的个人魔术秀。
观众的狂热情绪几乎掀翻屋顶，鲜花、打赏如雨点般扔向舞台。
宝亮再三谢幕，方才得以退场下台。
“精彩，真是精彩！完美，太完美了！”马戏团老板在后台大笑着迎了上来。
宝亮不知何时已经换回平时便装，看到老板，也迎了上去。
“确实是优秀的演出，”宝亮说道，“不过也是最后一场了。”
“咦？”
“我要走了。”
“不，为什么？是钱的问题吗？我可以分给你更多……”
“跟钱没关系，只是感觉无聊了。”宝亮说道，“我本来就是流浪魔术师，跟贵团的缘分到了，也该继续流浪了。”
马戏团老板哭喊着，恳求宝亮留下。
但宝亮漠然无视了这些，拖着一只破旧行李箱，悠然离开马戏团。
堵在门外的记者和狂热粉丝们见到他，顿时欢呼着蜂拥而上。
宝亮微笑着，挥手跟人们打招呼然后顺手拨开人群，继续向前走去。
几步之后，赫然已经摆脱了人群。
再几步之后，已然淹没在繁忙热闹的大街上，不见了踪影。
信步走在大街上，宝亮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帕。
展开，再展开……直至出现一张一米见方的布块。
抖手将布块盖在行李箱上，用力一拍，布块塌落，行李箱竟然凭空消失。
紧接着，他将布块往身上一卷，再扯开时，已经是一身燕尾礼服。
实在是精彩至极的魔术表演，但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却视若不见。
宝亮嘴角上扬，微笑着又从布块中抽出手杖，如同在舞台上表演一样，微微俯身鞠躬。
手腕一翻，布块消失不见，手中却多了一顶高礼帽。
他继续迈步前行，高礼帽在指尖旋转不休。
突然，他停手将高礼帽拖在手上，又将手杖挂在小臂上，空出右手伸进礼帽。
然后，从中抓出一只黑色的乌鸦。
“好久不见，乌鸦。”宝亮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希望你不要再从帽子里把咱抓出来呀。”
“下次再说吧，听说你这次死的很惨呐。”
“呀，消息真灵通，明明在流浪中。”乌鸦落到宝亮的肩头，“毕竟咱只是一个收集情报的，不擅长战斗呀。”
“还会客串信使，”宝亮接着说，“说吧，这次找我又什么事情？”
乌鸦清了清嗓子：“呀，‘夺书竞赛’新的回合开始，这次是咱们的回合。”
“所以，派我去？”
“这是大巫的指示呀。”
“因为我最闲？”
“因为你最想去。”
“欸，为什么这么说？”
“呀，因为是咱推荐的呀。”乌鸦说道，“作为情报和技术的收藏家，其实咱才是最想要得到原典《千机变》的那个，但无奈的是，现在咱只是一只乌鸦，完全没有战斗力。所以只能推荐你了呀，魔术师。”
“哦？让我帮你擦屁股？”
“别这么说呀，咱说过了吧？除了咱，你就是最想要得到《千机变》的人啊。”乌鸦得意说道，“咱在收集情报和技术，你也在四处收集魔术戏法吧？”
“这倒也是，难道说……”
“没错，”乌鸦用力点头，“千机百变，五花八门……古代传承下来的古老戏法，很可能就和傀儡术同样古老，也有极大可能，统一收录在原典《千机变》之中。”
“而且……”乌鸦嘎嘎笑道，“哪怕不为了原典《千机变》，看到凌星夜那漂亮的牵丝戏，也值得魔术师您跑一趟吧？”
宝亮——偃师魔术师笑了起来：“没错，我也想亲眼看到那精彩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