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0 放他一命(补更7.7)

夏兴明抓那群流民回来,是入夜亥时。

夏昭衣一直没睡,大帐中灯火清明,她伏案正在写信。

听闻动静,夏昭衣搁笔出去。

篝火旁不多的士兵们已散去两旁,笔直端正地立着,空出来的大空地,留给这些挤挤挨挨的流民。

随着夏昭衣出来,所有士兵都朝他看去,脸上置满不解和惊恐的流民们也都望去。

少女的脸精致清媚,眉眼在烛火下清冷淡漠,她平静打量着为首的流民,再看向其他人。

“二小姐,”夏兴明抱拳,“都抓来了。”

的确是抓的,这些流民分批被一根粗长的麻绳绑着手,各连成一个长排。

“夏叔,这次真的辛苦你了……”夏昭衣诚恳说道。

“二小姐今日动怒,我也生气呢!”夏兴明说道。

而且,还是这样一件不是很“雅”的事,夏兴明觉得自己好像一世清白被毁了一般,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为老不尊。

虽然,他压根没打算要那些姑娘。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这时从南边连营的大帐中奔出,速度很快。

夏兴明认出他,低声说道:“二小姐,可识得此人了?”

全军这么多人,夏昭衣并不是每个都见过。

夏昭衣看着这身影跑近,摇了摇头。

“便是那个陶因鹤的兵,郑北赵琙的。”夏兴明说道。

“嗯,知道了。”夏昭衣道。

士兵气喘吁吁,快近时慢慢停下,而后上前,跪下一行礼。

“别!”夏兴明赶紧上前,“莫跪!我如何与你说的?”

士兵愣了下,直起膝盖:“……是。”

“你叫什么名字。”夏昭衣问道。

“小人姓陈,名车,家住郑北,郑北人氏,”士兵说道,“多谢阿梨将军救我。”

“叫我姑娘即可,不用喊我将军。”

“是,阿梨姑娘。”士兵说着,目光看向那些流民。

在他一出现,那些流民的神情便大变,眼下叫士兵望去,为首几个流民大喊:“陈车,你干什么呢!”

“什么情况啊,陈车!”

“为什么将我们抓来,快给他们说,我们是自己人!”

“你不是知道我们是自己人吗?”其中一人看向夏兴明,开口问道。

夏兴明沉着脸,从今日接了夏昭衣的命令赶去大丘湖开始,他脸上再无笑容。

面对这些流民,也只有四个字“全都绑了”,除此之外,吝啬言语。

“阿梨姑娘,”陈车看向夏昭衣,“这些老乡……他们,都是好人啊,何故绑他们?”

他便是闻声跑来得。

“你见过哪个好人逼良为娼的?”夏昭衣问。

陈车一愣。

“你,你在放屁!”为首的一个流民顿时大声叫道,“你说什么鬼东西你,一个贼女子,你大放厥词!”

现场气氛登时大变,众人目光朝他看去。

“李叔,你快别说了!快赔礼道歉!”陈车瞪大眼睛。

来不及了,脾气暴躁的夏兴明和监军同时冲去,将此人一把从队伍中揪出,按着他的脸便朝篝火压去。

由于一串人都是用粗长的麻绳绑着手的,他们这么一扯,一大帮人全被带来,好些人措手不及,在他们二人联合的臂力之下,跌摔在地。

被陈车唤为“李叔”的这名男子,哇咧咧张口乱叫,整个脑袋快被暗进火里,他额头前的头发迅速枯焦打卷,萎缩成细团。

“别啊,饶命啊!”其他流民们忙开口相求。

“他不懂事,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几位将军,放过他吧!”

有人作势要跪下,夏兴明恰好就在这,往后面一踹,踹着那人的膝盖:“要你跪了吗,你跪你娘呢,给我站着!”

此前见他,不曾这样暴躁,还好声好气说话,甚至赠他们粮食……

流民领头江军平忙道:“将军,我们是哪里得罪你了,何故这样待我们,您这翻脸,也太快了!”

夏兴明没说话,将“李叔”的脑袋仍保持着那个距离按着。

这位叫李叔的,他的脑袋就在火前,一直在挨着篝火炙烤,汗如瀑布,哗啦啦直淌,他吓得鬼哭狼嚎,分不清眼泪鼻涕和汗水。

简军一只手押着他,一只手揪起他的头发,几乎要将他头皮扯碎。

“还敢出言不逊否?”简军问。

“不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了!”

“放了吧。”夏昭衣说道。

简军和夏兴明这才将他松开。

随着他得自由,一条绳上的其他人也都得自由。

李叔整个脸成黑炭,惊恐地看向夏昭衣。

“是谁出的主意,要将那几个姑娘的衣裳脱了的?”夏昭衣冷冷问。

李叔不敢答话,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夏昭衣道。

“不不不,不是我!”李叔忙摇手,“是,是……”他的目光看向流民领头江军平。

江军平脸色青黄,后退一步。

李叔这遭遇,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被吓到。

也相信,和确定,这群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江军平害怕地望着夏昭衣:“姑娘,我们都是苦命人,都没了家,没了地,我们……”

“不,你们还有衣裳,但是大冬天,你们却要妇人脱了衣裳拦在路上。”

“我们,迫不得已啊!”江军平大哭,“乱世了,大家伙只想讨口饭吃。我们几次离开华州,谋生计也好,讨饭也好,都被赶了回来,我们,我们只想活着啊!”

其余人被他感染,都抬手开始抹泪。

夏昭衣面无表情:“你们讨口饭吃,却是推着女人去受罪。”

“不不不!”有一个姑娘大声叫道,“姑娘,不是的,是我们自愿的!”

其余几人还有些愣,不知是谁,忽然开始用手肘撞彼此,所有人像是都反应过来。

“对对,姑娘,我们是自愿的,不关江主事的事。”

“对,是我们自愿的,我们愿意这么干。”

其余姑娘都忙说道。

李满和杨富贵,还有苏家兄妹这时从另一处大帐走出,朝空地上的这一幕看去。

那几个姑娘见夏昭衣没有反应,开始哭诉生活不幸,能想到得,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希望夏昭衣能放了他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