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里的衙卫匆忙跟在两旁,看神情很懵,也有些慌。
对方如此声势浩大,在当前局势下,不免令人揣测是不是城门那发生了什么。
杜一德走在人群里,一身是伤,脸上挂彩严重,好几道挠痕,是当初广渠门被破时,不知被谁抓的,脖子上还贴着膏药,伤口撕裂的很严重。
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微垂着头,入了京兆府后,每走一步,他都更握紧手里的刀。
朱贸的脚步迈的很大,后衙闻声而来的一名方城卫校尉上前说道:“朱副将,这是……”
话未说完,被朱贸一把推开。
推的力气不大,但这个动作令人哗然。
刘长史恰从左院长廊下来。
他去打听宋倾堂去了哪,而后去了躺茅房,见朱贸气势汹汹,他好奇走来:“朱副将,发生了何事?”
朱贸朝他看去,停下了脚步。
“这是……”刘长史的目光不解的看向朱贸身后的人马。
朱贸眉头皱起,冷冷的看着他。
但很快,他继续朝前走去,步子更大更沉,快要靠近时,忽然抽出手里的大刀,侧身朝刘长史砍去。
刘长史瞪大眼睛,想躲都来不及,便听到刀子砍破自己身体的声音。
衙卫们大惊,纷纷后退,很多人在府里是不带刀的,少数几人带着佩刀也不敢拔出。
有人远远看到,赶忙回身朝大院跑去。
与此同时,京兆府西北方向也传来动静,外面的古坊巷涌来大片火把。
夜色格外晴朗,大风吹拂人群火把,将长龙招摇。
这些时日一直藏身京兆府周围,盯着京兆府的几十双眼睛们远远看到,皆知要出事,纷纷回头,跑去同各自主人通风报信。
“刘长史,刘长史没了!”小吏跑进院内,惊忙叫道。
宋倾堂正在集中院中人手,大院这边除却衙卫外,还有欧阳隽留下来的人马,当初是用来防暗杀,保护朱岘安全的。
现在闻言,宋倾堂心下一沉,说道:“没了是何意?”
朱岘和曹司户站在门前台阶上,看向小吏时,小吏身后的火光他们也看得到。
“刘长史没了!”小吏的声音抖得厉害,“刘长史被燕云卫府的朱副将砍死了!!”
朱岘大惊,曹司户一个踉跄,朱岘赶紧扶住他。
宋倾堂全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他当即回头,冲后边一个校尉叫道:“护送朱大人离开!快!”
转首看向身边小队正:“你去将屋里的人喊醒!”
话音落下,朱贸已出现在视线里。
那名校尉立马带人拉着朱岘和曹司户离开。
宋倾堂拔出兵器架上的长枪朝来人走去,整个大院约只有四十多人,纷纷跟上他。
与此同时,右手边也传来动静,许多人大步跑来,为首的是骁虎营副将林绍旌。
“朱副将!”林绍旌远远叫道。
朱贸手里的刀还带血,朝他们望去,皱起眉头。
不过很快,朱贸大刀一扬,直直指向宋倾堂:“捉拿叛贼宋倾堂!”
“朱副将稍慢!”林绍旌叫道。
来不及了,已看到朱贸率先朝大院空地冲去。
魏从事和李从事等人被推醒,外面传来的刀枪声,让他们大惊,睡意全无。
队正让他们快跑,李从事起身收拾手边笔墨册薄,魏从事将他一拉:“还整理个屁,快跑!”
话音才落,门口已有燕云卫踏入进来,队正暗道不好,回头让魏从事他们快从北边窗户逃走,他则提枪朝门口冲去。
直刺的长枪被对方挡开,队正收势要攻,却听对方压低声音:“快跑!”
队正一愣,抬头看去。
杜一德叫道:“还不快跑!”
杜一德两名亲随守在门口。
队正手指发颤,点点头,话也说不出来,转身跟上魏从事他们。
整个京兆府的衙卫,是不止这点数的,但是现在没人敢动手,全部都被燕云卫府的气势所吓,有些人甚至还没带兵器。
宋倾堂带着欧阳隽留下的人马往另一边的侧门退去
“朱副将!”林绍旌带来的人马在后边,林绍旌高声叫道,“朱副将!!”
朱贸一柄大刀杀红了眼,连连朝着宋倾堂砍去。
宋倾堂边打边退,四十多人抱团极为紧凑,身后空间大,不至于被对面包围,落得个三面受敌的困境。
但这样不是长久之战,人数相差数百倍的情况下,根本撑不了多久。
“林副将,我们不帮宋郎将吗?”林绍旌身边一个校尉说道。
林绍旌没说话,转头朝东边看去。
“林副将?”校尉急坏了,“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林绍旌忽然掉头,朝另外一边大步走去。
“林副将?”
“跟上来!快!”林绍旌说道。
满京兆府灯火明耀,周遭附近百姓全推开窗户探头望来。
好些人披了衣服下楼,有人直接去收拾行当,又觉天要塌了。
同一时间,七八支长队自各个方向朝京兆府奔来,马蹄声疾乱,火光照亮空旷长街。
京兆府的衙卫们狼狈奔走,宋倾堂带着为数不多的前线战士已被逼到后门。
京兆府这些大院虽然占地辽阔,但到底只是庭院,一旦出了京兆府,去往宽敞的街道,那么他们这四十多人,还不够对方练一炷香的手。
宋倾堂一时无法下定决心要怎么做。
在这里缠斗,还是步步后退,去往街上。
无论哪条路,他知道自己今晚都死定了,但哪条路才能将时间拖得更久,为朱岘争取逃命生机,这是关键。
夏昭衣带着老佟和支长乐骑马奔来,遥遥看到京兆府的灯火通明,门口拥挤的军队将宽阔街口挤得站不下脚。
夏昭衣一勒绳,说道:“这么快。”
“是敌是友?!”老佟忙问。
“敌。”夏昭衣说道。
“我们怎么办好,”支长乐焦急道,“他们怎么那么快,这是早有预谋了的吧!”
夏昭衣抿唇,回头看向老佟和支长乐:“我前去拖延时间,你们两个人先去东平学府。”
“你一个人?”老佟伸手要拦,“别呀阿梨!”
“他们无非就是图命图利,我去跟他们辩一辩,”夏昭衣说道,“你们先走,他们至少伤不到我。”
说着,她一扯缰绳,欲扬鞭策马,前方响起一道声音:“夏氏余孽,我寻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