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姑单只手举着火把,同时要担心火把烧到绳子,所以她整个人的中心全部都在握着绳索的右手上。
这样彻底浮空的失重感,柔姑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在,她真的怕了。
这个时候,绳子因她踩上去的力道猛然一晃,她重心不稳,身子在空中严重倾斜,紧急之下,她不得不松开火把,双手去握绳子。
火把顿时掉落悬崖,星子一样遥远,转瞬不见。
“柔姑!”后边跟随的手下望着掉下去的火把,惊声呼道。
“我没事!”柔姑忙叫道,“我没有掉下去。”
“呼……吓死我了!”手下说道,声音都在发颤。
柔姑双手握紧绳索,身子在绳索上摇晃着,置身于完全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她很快就恢复理智和冷静。
她太清楚明白不过自己眼下的处境了,不仅仅是地形危险,更重要的是,若前面真的已无去路,那么他们就会回去,选择另外一条路,或者是无功而返。
而远远走在前面的她,未必有人会愿意过来救她。
一颗弃子,如今便是她。
柔姑舔了下唇瓣,望向前边的黑暗。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自救了。
深深呼吸一口气,柔姑攀着栏杆,一步步踩着旁边的绳索,摸索着朝前走去。
“公子!”在沈谙和柔姑中间的手下,回头看向后边的沈谙,“我们怎么办?”
沈谙握着火把,火光里面色平静,望着前边索桥外的深渊。
静了一阵,沈谙说道:“等。”
“什么?”
沈谙没再说话。
手下发抖的厉害,努力控制自己保持平衡。
“公子?”手下唤了声。
“等。”沈谙说道。
柔姑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要等。
等柔姑过去对面,或者,等柔姑掉下去。
时间过得很慢,慢如蜗牛爬行,沈谙和手下的目光全在前面的黑暗处,手下已经快站不住脚了,深渊里的回风似鬼哭狼嚎,让陷入僵凝和诡异的气氛每一瞬都似煎熬。
甚至有可能,柔姑已经掉下去了,无声无息。
就在沈谙决定放弃的时候,柔姑的声音响起:“公子,我到了!这里有东西!”
柔姑跪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手扶在崖壁上,已经快虚脱了。
这句话几乎是她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好,”沈谙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东西?”
缓了好久,柔姑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和蜡烛。
蜡烛的光被点亮,她用手遮挡寒风,边举起来看向崖壁。
刚才所说的有东西,是她伸手触摸到的,随着烛光照去,崖壁上面出现一排图纹,她在沈谙的古书上见过。
除却图纹,她还发现了几个灯座。
还能用吗?
柔姑踮起脚尖,将烛光凑往这些灯座。
有几盏还能点亮,还有一些彻底亮不起来了。
随着这些灯座的光芒散开,这里的视线能见度清晰了起来,崖壁上面的图纹便更加明显。
“公子,是图纹!”柔姑说道。
柔姑用袖子抹开那些霜雪,随便一吹就是成片的尘埃。
同时,在平台的更前边还有索桥。
柔姑望着那边,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她现在所站的平台很宽敞,约莫五丈来宽,三丈长,比起方才的高空绳索要有安全感许多,但她明白,沈谙不会仅限于此,此行过来,是来找暗殿的。
平台这边的灯座被点亮,充足光线,让后来人稍微好受许多。
手下颤颤巍巍过来了,柔姑接过他的火把,而后是沈谙。
除却他们,上边又有新的手下下来。
此行除了沈谙和柔姑之外,一共来了二十二人,得有六个信任的过的人留守上边,其余人都会下来。
沈谙执着火把,抬头望着壁上的图纹,在图纹右侧有古字,柔姑只能认得一二。
沈谙看的很慢,修长的手指缓慢滑过壁上的图纹,火光下,他满是褶皱的手背披上了一层晚霞一般,温和了很多,减去几分苍老。
柔姑望着他的侧脸,他没有表情,一直很平淡。
沈谙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但他每天都在笑,柔姑跟在他身边最久,看着他对亲人笑,对外人笑,对路人笑,哪怕别人明知道他的笑容有多假,他还是会继续笑。
别人说他没羞没臊,说他不知廉耻,他浑不在意,唇边始终上扬。
只有在自己手下面前,他似乎才是真实的他,就比如现在。
良久,沈谙说道:“是地图。”
“地图?”
“还要继续找,就在这附近了,”沈谙回头望向四周,说道,“我们选的这个山崖是对的。”
“是否需要分头行事,”柔姑说道,“我们下来的地方往南也有路,以及这里。”
柔姑看向更北边的索桥。
“好。”沈谙说道,回头望向其他手下,开始安排人手。
柔姑的目光还停在北边,那些贴着崖壁的索桥,空幽幽的,也许数百年都未曾有人踏过,思及方才在上边的惊魂,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收回视线,她看向沈谙,沈谙擅于调令手下,已经分派好人手,留两人在此,还有两人需要回去,带更多东西下来,沈谙自己则会同柔姑一起,还有另外两名手下继续往北边的索桥走去。
手下们领命,分头行动。
沈谙没有马上走,抬头望向天空。
今天夜空特别晴朗,天上星辰闪耀,密布苍穹。
“公子?”柔姑轻声唤道。
“嗯。”沈谙应了声,目光仍在天上。
“公子,在想什么?”
“知彦应该不会出事。”沈谙说道。
“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真的回京城去寻机殿了。”
沈谙眉梢微扬,忽而一笑:“是吗?”
“必然是的,”柔姑说道,“当时其他四点他皆不允,唯独这一点答应了下来,所以公子,你不必担心。”
沈谙笑得更开心了,说道:“这知彦,其他几点,哪怕假装答应一下都不肯。”
“若他假装答应了,公子恐怕也不信吧?”
“我让他三年内成家,他若应下,我倒是不会不信,”沈谙说道,“说来三年后,他也有十八十九了,成家有什么稀奇的呢?”
柔姑看着他,顿了顿,很低的说道:“公子如今也十八十九了,不照样也没有成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