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页书信写毕,待墨渍干涸,她将它们折叠起来,塞到信封里面,烫了腊。
门外有些动静,想是那对主仆上楼了。
看那对主仆的模样举止,应该是富贵人家出生的,不知道对京城的事情会不会有些许了解。
这里的掌柜已经旁敲侧击过了,他知道的很少,到底这个地方是有些闭塞的。
夏昭衣看着门口,后隐隐,又有伙计上来倒热汤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罢了,去城里打听也是一样的。
起身去关上窗扇,她上床和衣入梦。
将黑未黑的夜色,尚留西边天空一点薄光。
马车四角挂起灯笼,因这灯笼的材质和造型特殊,里面的光火要更耀眼一些。
马车没有在跑,安静的停在道上。
少年手里握着一根与身同高的长木棍,戳着地面。
几个护卫人手一根,同样轻轻拍打着土石地,稍微用力些,就能听到下面沙石掉落的碎碎声响。
“少爷,真的是……”石头轻声道。
沈冽没作声,抬眉看向远处。
面前这条路,是他们已经过来了的,若不是觉察车轮有些不对劲,也不会停下来。
更远处一些的地面,已经碎裂成蛛网了。
“我们运气好。”旁边的护卫章孟说道。
“不是。”沈冽沉声说道。
是看天色快黑了,所以要求加快速度,如果慢一些,在那边多走上一阵,也许就彻底塌陷下去了。
“塌下去的话……会是什么情况?”石头有些后怕的问道。
没人说话。
旷野上的风一入夜便变急,呼呼吹来。
沈谙倚在车厢里,一袭紫衣,墨发长垂,车帘已打了卷,灯笼的光照耀进来,能让他看清书上的字。
听闻石头的话,他淡淡开口:“这才是看运气的地方,也许只塌下一小段,也许就是深渊。”
“少爷,我们快走吧,”石头看向沈冽,“此地不宜久留。”
沈冽冷冷的看着那边的路段,忽的将手里的长木棍狠狠的摔了过去。
碎石被震到,哗啦啦碎落,变作一个黑幽幽的小窟窿。
“少爷……”石头叫道。
沈冽回过身去,大步迈向车厢。
沈谙收了书,书卷微微向着胸膛,抬头看着他,眼角隐笑:“这就是天命,知彦,容不得你不信。”
沈冽在车上坐好,压抑着声音,平静的对石头说道:“走。”
官道往前不远就是一道关卡了。
那边建有不少屋宅,是给兵丁们住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马棚。
现在马棚三丈外支着不少帐篷,肉汤的香味浓郁的翻滚了出来。
宋二郎和秦三郎并肩坐在随军楼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个妇人东一碗西一碗的送。
“这么张扬,不知道是好是坏,就怕招惹些什么过来。”秦三郎说道。
宋二郎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太好。
“中午离开的那个女娃,不知道到哪了。”秦三郎又道。
提到那个女娃,宋二郎的神色更差了,问道:“你觉得她们的话,能信度有多少?”
秦三郎摇头。
那些妇人死都不给他们查看筐里的东西,可是哪是他们的对手,几个兵丁强行翻开一筐,结果下边全是金银。
这么多金子银子,就算是从小锦衣玉食惯着长大的宋二郎,也是直接看傻了眼。
而看这些妇人的表现,这应该只是其中一筐。
回头看看她们挑的这么多筐子,想想里面的财宝便觉得可怕。
在他们严厉逼问下,妇人们道出了实情,但这个“实情”,还不如不说的好。
她们说之所以逃出来,都是一个神秘侠士教的法子,那个神秘侠士通过这阿梨的口来传信。
其中一个女童非说那阿梨神奇,能飞檐走壁,爬来爬去,还能做各种美味的食物和用刀子将木头削出形状。
问她们逃出来以后,那些山贼们如何了。
回答剩下的基本都死了,被山洪给冲没的。
移山倒海?
哪个神秘侠士有这么厉害?
光脑补下场景,就觉得匪夷所思了吧。
可论及匪夷所思,今天那小女童先是刁蛮的称自己为曾家小姐,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又是能直接道出跟宋二郎有关的不少往事,连宋二郎的名字都叫得出口,模样神态,气韵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畏畏缩缩的怯弱小童奴。
最后她脚步轻盈的离开,看上去心情很愉悦,这也足够称一句匪夷所思了。
更令宋二郎烦的是,她的背影似曾相识,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官道前方有火光闪闪,他们回过头去,一辆马车正在奔来。
宋二郎站起身:“居然有马车。”
“今天收到的急报,不是说要联合打过来了么,前面那些关卡怎么不拦着。”秦三郎也奇道。
“走。”宋二郎叫道,跳下随军楼。
秦三郎扶着木梯,走的略慢。
“吁——”
石头拉扯马缰,停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宋二郎叫道。
石头看了他们一眼,跳下马车,抬手掀开车帘:“少爷。”
宋二郎朝车里看去,车上两个俊美男子,皆穿紫衣,年长的那个要深一些,偏墨紫色。
沈冽下了车,那些护卫们也随之下马,动作整齐一致。
沈冽双手抱拳:“在下沈冽,见过官爷。”
宋二郎眉毛轻挑了下,朝旁边的秦三郎看去一眼。
一直觉得秦三郎这样白嫩面孔的世家子弟已经足够俊美了,眼前这少年却更胜一筹。
他看上去有些倨傲清高,目空一切,第一眼就是招人烦的那种,却又下了马车过来行礼,举止还挺让人顺眼。
更好玩的是,他脸上这假猪皮,吓天吓地吓鬼神,却没将这人给吓到。
“客气,”宋二郎摆手,“你们来此何事?”
“剿匪。”沈冽道。
话音刚落,另一边传来一个男人声音:“官爷。”
众人回过头去,好几个都略略惊了跳,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来人是两女一男。
年轻的女子丫鬟打扮,正搀扶着一个有些岁数的女人。
男人也不年轻,书生模样,瘦骨嶙峋。
众人之所以吓到,因为那女人满脸疤痕,唇角还缺了一口。
乍一看很吓人,再一看,这不就是宋二郎那无聊的伎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