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人的船队出动了!”
高律扭头厉声叫了起来,与此同时,离地四五丈高的望楼上,一直蹲在上面吃风的瞭望哨也及时的敲响了一尊铜钟,“铛铛铛”的钟声预示着警报。
“上棱堡!上棱堡!”
整个风柜尾土堡随着警报声的响起,如同一架开动的机器,迅速的作出了反应,守在四处棱堡上的人开始忙着点燃火盆、调整火炮,土堡房屋中则涌出了很多人,蜂拥般的朝城墙上跑,那些刚刚把一桶桶火药搬进地窖的渔民,又开始在藤鞭的威胁下将火药送上棱堡。
高律就趴在西侧棱堡的城墙上,一动不动,手里拿着千里镜,细细的朝极远处观察。
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天上云很厚,能见度不是很高,海上有一层雾气,透过千里镜也不能看清楚明国人出动了多少只船,只能隐约可见一片白帆升了起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是开战的征兆,帆一升,就会有船过来,以往每次明国军队开战时,都是这么个流程,由于海上无遮无拦,双方的动静远远的都能瞧见,也就没有什么突然性。
“发旗语,让罗登的船队列队出海,在风柜尾的东面待命,如果明国船队从东边迫近,由他们负责炮击驱赶,务必要打沉几只,以免明国人逗留不走。”高律举着镜子,看了一阵后开始发号施令,他的命令有士兵用喉咙传递给高高望楼上的瞭望哨,然后瞭望哨挥舞旗帜将意思递到海边的盖伦船上。
不过传令的兵刚迈步,就听到头顶上的瞭望哨开始疯狂的敲击铜钟,“铛铛铛”的声响比刚才还要密集嘹亮,似乎哨兵把吃奶的劲头而拿出来了,不把铜钟敲烂不罢休。
高律皱着眉头仰面看了一下,只见上头的哨兵把两面旗帜冲自己舞个不停,口中还不停的喊叫,因为风大,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不明白他在吼什么。
红旗代表示警,白旗代表方向,那面白旗一个劲的朝东边指,高律心头动了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把千里镜一转,望向东面。
镜头流转,圆形的视野里,初初没有出奇之处,辽阔的海面浪打长空,白浪翻滚,海鸟低飞,嘶鸣不已。
不过转动到某个方位时,高律的瞳孔猛然放大,本来单手握持的千里镜一下改由双手拽住,身子一下朝前方倾斜了一下。
一大群船的影子,占据了整个镜面,密密麻麻的船起码有上百只,劈波斩浪,扬帆而来。
船的数量明显比明国军队任何一次进攻都要多,光看那一片船影,就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高律第一次在远东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船队,他有些慌。
“是哪里的船队?”千里镜都要被他双手捏碎了,铜制的筒身在大力的握持下发出吱吱的声响,距离太远,只看得到船,看不到旗号,这令他更加感到焦躁,又惊又乱:“是敌还是友?”
向东方凝视了一阵,高律依然不能辨别驶来的船队是什么来路,他筹措了一阵,又转向看向西面,西边明军大队已经逐渐开出了泻湖,正在海上列队成形。
高律看看东边,又瞧瞧西边,越看越心惊,也不再犹豫,转身叫道:“燃起狼烟,让马公澳、各离岛的戎克船赶快过来增援!让雷尔生提督的军舰过来增援!”
身边有白人士兵还不明所以,以为他小题大做,出声提醒道:“阁下,雷尔生提督的三只军舰正在离岛修整,他们前天才运送补给从台湾岛过来,如果现在请他们来增援,势必会打扰提督休息,是不是再等一下,明国人的进攻我们也打退很多次了,这次难道靠我们自己还不行吗?”
“不行!东面有上百只的船正在靠近,如果是明国人的船,对我们很危险。”高律在荷兰海军服役已经近十年了,经历过多次与西班牙人、英国人的海战,经验丰富,直觉敏锐,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次明国人要玩真的了,不全力以赴,恐怕会吃亏:“赶快去点燃狼烟,不要耽搁一分钟!”
周围的人听了,都瞠目震惊,纷纷朝东方望去,以往明国军队进攻,从未使用过上百只的船队,如果高律说的是真的,今天可是破例了。
少歇,风柜尾土堡的西南角,燃起大火来,如柱的狼烟直冲云霄,浓如黑墨,海上没有屏蔽遮挡,哪怕是在百里之外,都能清晰的看到。
看到示警的狼烟放出,高律的心就安定了许多,西边明国的船还在列阵,等他们出发起码要一小时之后,而东边不明船队距离太远,要靠近到目视可见的距离上也得花个把钟头,而离岛上的援军在这些时间里完全可以赶到,白沙岛守军并不是孤立无援。
“会是谁呢?难道是李魁奇?”高律再次举起了千里镜,他对西边的明军不是很在意,交手的次数多了,彼此就会熟悉,高律对明朝水师的评价是:雷声大雨点小,声势很足,但战斗力不足。
他把千里镜对着东边,对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如果是李魁奇的船,那就太好了,这次战争就可以完美的结束,有这位大海盗助阵,我们东印度公司就能击退明国人,从而占据谈判的上风。”
高律心稳了,想法就开始多了,他琢磨起来一些美好的愿望:“李魁奇比那些松散的海盗强大得多,我们与他联手很强大,明国海军那些戎克船根本不是对手。”
满心期待,高律越想越兴奋,明国海军在这一带拥有多少力量,他很清楚,对东面来的这只船队,他越来越觉得不可能是明国的水师,大概率是李魁奇的人。
这个狡猾的大海盗,终于出现了,虽然有些迟到,但总算没有爽约,不枉东印度公司给了他那么多的好处。
高律的嘴角渐渐浮出了笑容,他完全不可能想到,李魁奇此时此刻,正在向浙江一带逃窜的路上,连船头都只剩下了一半。
这位大海盗,很坑人的没有派出哪怕一只船来通知一下荷兰友军,他被打残了,不能再来当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