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先是俏脸一红,继而柳眉倒竖:“谁是壮士?你才是壮士,你全家都是壮士!”
“我是壮士,我是壮士。”聂尘左右偷瞄,脚下悄悄的动。
“站住!不许走!”荷叶断然喝道,两手叉腰:“事情还没说清楚?”
聂尘苦笑:“荷叶姑娘,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哦。”
“把我的东西还来!”荷叶伸手。
“什么东西?”聂尘装傻。
“我的天机筒!”
“啥天机筒?听都没听过。”聂尘嘴硬,作无辜状。
“倭乱的时候丢的,一定被你捡去了,还给我!”荷叶步步紧逼:“还有我的刀,小偷,还给我!”
“我没有,我不知,别瞎说。”聂尘慢慢往后退步,朝梯子的方向挪动。
荷叶一个箭步拦住去路,月光下瓜子脸白如婉玉,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睛,明明是在生气发怒,看起来却犹如小女孩拌嘴斗气,聂尘这才惊觉,这十五六岁的小妮子还挺好看。
要是温婉一点,不这么强悍就美妙了。
“哼,不认账,没门!”美丽的小妮子哼哼着道:“天机筒里面的弩箭是特制的尺寸,寻常铁匠打不出来,你捡去也没用,只有我才知道怎么打造。”
“哦。”聂尘眼珠子转了转,不再挪动脚步。
荷叶也闭上了嘴巴,两人站在屋顶,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尴尬的沉默。
貌似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聂尘无所谓的,他抬头四下里乱看,到处张望,甚至还悠闲的哼起了歌。
夜色如水,在两人之间缓缓流畅,月芒黛瓦,远处城里高歌人声,洋上水波浩渺,动静之间碧海生波。
沉默慢慢的变了味道,孤男寡女立于僻静无人处,一些不可言状的东西变得微妙起来。
聂尘偷偷的用余光打量荷叶的表情。
只见小姑娘的面色渐渐变得不耐烦,时间每过一分,她就愈加的紧张,眼睛不停的朝商行大门的方向瞅,双手捏成拳头,脚尖在不住的在瓦片上摩挲。
呵呵,沉不住气啊。
怕人来撞见?
呵,女人。
果然,荷叶终于按奈不住了,她捏住衣角,咬咬嘴唇,一副怨气满满偏又被逼无奈而开口的低声问道:“我听说你会佛郎机话?”
聂尘知道她必有所求,正在猜测要求什么,不过没想到她问这个,于是愕然答道:“嗯,对啊,我会。”
“可不可以教教我?”荷叶把衣角都要捏破了,声音如蚊呐低语。
“教你?”聂尘张大了嘴,下意识的道:“你要学佛郎机话?”
“哈哈,你姑娘家家的,学佛郎机话干啥?难道要和红毛鬼聊天?”
聂尘的笑声激怒了荷叶,她瞬间恼羞成怒,恢复了起初的本色,叉腰气势汹汹的喝道:“不干啥,想学行不行?你教不教,不教就把天机筒还我,还有我的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泼妇一怒至少血溅三步。
聂尘被荷叶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猛然记起这小妮子可是手刃倭人的狠角色,激怒了她保不齐会不会干出极端的事来,不免心中一悸,忙道:“教可以教,自然可以教。”
“那好。”荷叶竟然也松了口气,语气缓了一缓:“明天就要开始教,如果教会了我,天机筒就可以送你。”
嗯?
聂尘敏锐的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心里立刻又有了盘算,把嘴一咧:“但是”
荷叶又紧张起来,黛眉微皱。
“但是你要帮我打造一些天机筒的弩箭。”聂尘厚着脸皮道:“多多益善。”
“成交!”荷叶眉毛一挑:“你什么时候把我教会了,弩箭就什么时候给你。”
“不行,你先给我一筒。”聂尘觉得那天机筒在近距离比鸟铳短铳或者任何的冷兵器都好用,危急时刻保命一流,对于不会武功的自己来说,实在完美。
不趁机敲上一笔,就对不起自己啊。
荷叶稍一犹豫,眼眸连闪:“给了你,万一你不教我怎么办?我听人说,你很狡猾的。”
“怎么可能!谁平白污人清白?”聂尘愤然,举手发誓:“我聂尘对着明月发誓,如若荷叶姑娘学不会佛郎机话,她就被海水淹死!”
荷叶没有回过味来,只觉誓言铮铮,半信半疑,心中又担心外面有伙计宵夜回来撞到自己和男子独处,难免惴惴不安,慌乱之下,居然没听出聂尘发誓时的搞鬼。
“好,不过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跟你佛郎机话的事,谁也不行,特别是我爹。”
聂尘为难,摊手道:“那怎么行?商行里这么多人,我教你必然会被人看到。”
荷叶指指脚下:“每天晚饭时间,傍晚时分,你就在这里教我,那时候大家都在吃饭,没人会来这边。”
聂尘错愕的看看四周,瞠目道:“在这里?”
夜黑风高,在房顶上私密处与少女独处教学,这样子好像不对。
荷叶瞪眼:“不然还有哪里可以?”
聂尘苦笑:“你喜欢就好,哪里都行。”
“那就一言为定,不能反悔!”荷叶满意的说道:“你若是能好好教我,要多少弩箭都不成问题,我都你做。”
聂尘心里一动,好奇的问:“你做?你会打铁?”
“当然会,不然你以为天机筒是谁做的。”荷叶傲然自得,扬起了下巴:“我们翁家以前是戚帅军中匠人,更难的物什都能给你做出来,一个天机筒,不复杂,半个月我就能造一个出来。”
“哦。”聂尘这回开眼了,他原以为圆筒是荷叶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或者翁掌柜给她的,就是没想到是她自己手工制成。
这就不简单了,聂尘觉得,自己大概要对这个咋咋呼呼的姑娘刮目相看了。
“明日此时,不见不散,不要忘了,不然就不给你弩箭。”荷叶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去。
聂尘刚想提醒她梯子在另一边,就见她提起裙角,一个漂亮的翻身,人就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恍如一只翻飞的蝴蝶。
聂尘奔到屋檐边,朝下看去,两丈多高的地面上,少女正在一蹦一跳的远去,身姿矫健,毫无跌伤的样子。
换做自己,怕是要摔断腿吧。
聂尘先是震惊,继而后怕,刚才要是拒绝这彪悍女子,会不会被当场扼断喉咙?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一阵,聂尘在屋顶上发了一阵呆,空气里还余留清香,荷叶人如其名,用的是淡雅的香囊。
大门的方向有人声鼎沸,郑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唱着南安民谣,散了财的伙计们回来了。
摇摇头,聂尘慢慢的爬着下了屋顶,将梯子放倒在墙角,扇扇身上的香味,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