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住进了大胡子给他安排的住处,木质二楼,典型西南建筑风格,在炎热的季节,通风性和纳凉性不错,可以避震和防止水灾,就是较为潮湿,跟北方干燥天气大相径庭。还好赵凤声走南闯北,适应能力很好,不至于被潮气弄的睡不着觉。
几天的功夫,赵凤声摸清了小镇底细,一个字,穷!穷的难以想象。
总人口不过万,大多以种地为生。营业场所很少,有几家饭店,经常盘旋着苍蝇和不知名的小虫,两家酒吧,那简陋程度,比桃园街公厕好不到哪儿去,对了,还有本镇唯一的洗浴,经过打听,据说里面有失足少女和妇女,专门坑骗过往来客钱财,遇到不知底细的外地人,会狠狠宰上一刀。
这座小镇,荒僻而野蛮,对比繁花似锦的澳门,简直落后了一个世纪。
赵凤声对本地菜实在提不起兴趣,索性自己蒸米饭炒菜,大胡子尝过一次他的手艺之后,变成了忠实粉丝,虽然两人谁也不爱搭理谁,但一到饭点,大胡子都会厚着脸皮,端着碗筷来蹭饭。
今天的午饭是手擀面,野菜炒猪肉,辣椒为伴,赵凤声刚一关火,就听到屋内响起了脚步声,赵凤声将带有油渍的双手往围裙一抹,头也不回说道:“剩的面不多,就做了两碗,我饭量大,所以今天没你的份。”
大胡子就像是没听到,板着脸,走到煤气灶旁边,挑走锅里的一大半面条,然后窑了两勺卤,搅拌均匀后,蹲在厨房门口狼吞虎咽。
赵凤声眼睁睁看着他抢走劳动果实,撇嘴道:“嘿!~大爷我行走江湖多年,终于碰到脸皮旗鼓相当的对手了!乞丐要完饭后还知道说声谢谢呢,您这大爷抢了我的饭,屁都不放一个?”
“面拽的不错,卤也好。”似乎是觉得愧疚,大胡子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夸赞了两句。
赵凤声害怕这家伙再来抢食,将面条和卤都盛进碗里,来到大胡子旁边,问道:“西北人?”
大胡子愣了愣,抬头望向赵凤声,眼中带有谨慎,“我说话并没有口音,你从哪看出来的?”
“有几个地方的人,是蹲着吃面条的?”赵凤声用筷子敲打着大碗,笑了笑,“即便你刻意说普通话,也掩盖不了发音比较僵硬的事实,我姥姥家就是西北人,能听得出来。”
“那咱们还是老乡了。”
大胡子眼中的戒备稍稍消退,把大碗聚到赵凤声面前,“既然是老乡,面条得分一半。”
赵凤声像是躲贼一样跳出三米远,怒目相向,“你不是脸皮厚,你是压根就不要脸!”
“随你怎么说,给我面条就行。”大胡子依旧高举大碗,有种不给面就干仗的架势,硬气说道:“免费给你提供住处,吃点面,不算过分。”
这话也在理,白吃白拿了好几天,赵凤声确实亏欠人家,抠抠索索挑出两根面,没好气道:“就两根啊。”
“三根。”大胡子犟的像一头野驴。
这家伙……骑在老子脖子上作威作福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人家,赵凤声只好强忍被剥削后的剧痛,又挑出一根面。
大胡子吃饭速度跟傻小子有的一拼,光往嘴里倒,几乎看不到吞咽动作,赵凤声一根面还没吃完,他的碗里就和洗过一样干净,赵凤声怀疑这吃货是不是有舔盘子的爱好。
放下碗筷,大胡子打了一个饱嗝,意犹未尽说道:“好多年没吃过家乡的面了,真香。”
其实这面的味道,也就是赵凤声厨艺的中等水平,大胡子思乡心切,才会有此感慨。
“多久没回过家了?”赵凤声边吃着面条边问道。
“自从来到这鬼地方,就没回去过。”大胡子点了一根饭后烟,眉头纠结在一起。
“家里还有人吗?”赵凤声看出了他的心酸和无奈,语气变的柔和。
“娘死了,剩下个好吃懒做的爹,不过几年前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如今活没活着。”大胡子平静道。
“你们当警察的,不允许回家探视吗?哪怕做卧底,也不会强行规定你不许回国吧?”赵凤声疑惑问道。
大胡子白了他一眼,用力抽了一口烟,“谁说我是警察?”
“不是警察?那你是什么身份?”
赵凤声更觉得莫名其妙,老杜介绍的接头人,关系应该是万无一失的牢靠,除了警察,谁会心甘情愿来这破地方潜伏,而且一潜就是这么多年?脑袋有包吧。
大胡子哼了一声,狭小双眼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漠,“罪犯。”
“罪……罪犯?”赵凤声瞠目结舌。
倒不是对大胡子的身份感到惊讶,而是觉得老杜太不靠谱,堂堂省禁毒总队的二把手,给自己介绍了一个罪犯做搭档?
扯他姥姥的淡呢?
“在这种地方,如果想要生存,必须要当一个坏人,还是要无恶不作的那种。”大胡子如有所思望着他,“你敢到金三角,说明你也不是好人,对吗?”
“吃饱饭就骂厨子,你不止没皮没脸,良心好像也没有。”赵凤声一脸鄙夷道。
“我不会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有要求,尽管提,毕竟我欠老杜的人情。你也不要问我的前尘旧事,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平平安安过完这段时间,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想要拉我下水,抱歉,恕不奉陪,如果你不幸被人杀死,我会想尽办法去收尸,这是我对你唯一能保证的承诺。”大胡子撂下几句不近人情的话,熄灭烟头,起身走人。
这家伙……好像挺有故事。
赵凤声抚摸着长满新胡茬的下巴,好奇心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