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到整个利益集团的生死存亡,米建义不可能放任赵凤声跑掉,从昨晚就撒下了天罗地网,挨着湖边仔细搜寻,方圆十里,能藏人的地方全部搜了一遍,除了这座位于山顶的白雀庵。
佛门宝刹,不止信徒虔诚,那些达官显贵贩夫走卒也是肃然起敬,不管信佛还是不信佛,起码没人敢当着佛祖的面撒野。尤其这些吃江湖饭的亡命徒,大多拜关二爷,讲的是忠义千秋,信的是因果轮回。虽说关二爷是关帝圣君,属于道教,可一帮没知识没文化的糙老爷们哪分得清什么佛啊道的,都是神仙呐,咱一凡夫俗子,哪能惹得起?
所以一票人在白雀庵附近盘旋了几个小时,扒了扒寺墙,看了看庵门,愣是没敢进。也有不知好歹的二百五提着刀就往里闯,结果被同伴一脚放翻,瞪着眼吼道活腻歪了?也不看看是啥地方,你刀子再硬,能硬的过菩萨脑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作死还得拉别人下水。
经过层层上报,由于建哥熬了一夜,体力不支,早已回去休息,决定权落在了陆全法手里,闯,还是不闯?成为陆全法这辈子遇到的最大难题。
“陆哥,要不咱们围他三五圈,假如那小子在里面,反正也跑不掉,等到建哥来了再做定夺?”一名脑袋灵光的小弟问道。
陆全法皱了皱眉。
这种处理方式,确实进退有度,不怕放赵凤声跑掉,又不用担心上面责骂,换成平时,陆全法巴不得守株待兔,等待功勋砸到头上。可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捉拿这群人,已经弄得满城风雨,势必要做大量善后工作,再往后拖,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建哥需要的是时间,越快越好,越短越好,陆全法哪怕再笨,也懂得快刀斩乱麻的道理。
“那人挨了一枪,身负重伤,徒手足以制服,你们把武器都扔掉,不要让白雀庵里的尼姑看出破绽,等见到人了,再动手。”陆全法阴沉着脸说道,做完这个决策,简直比戴了一顶绿帽子还窝心。
“陆哥,你的意思是闯进去?”小弟惊愕道。
“不是闯,是找人,谁他妈敢对小尼姑动手动脚,别怪老子不客气!”亲自提拔的手下,陆全法清楚底细,个个是狂妄自大的家伙,有几个见了女人就没命,不放狠话,十有八九得惹出祸事。
众人纷纷丢掉武器,朝着白雀庵迈步走去,还没跨过庙门,就有一位小沙尼拦住了去路,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本庵远离世俗,不供游客观赏,多谢体谅。”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换成游客,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可陆全法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会让一个小沙尼难住,温和笑道:“我们不是游客,只是想给寺庙供奉香火钱,还请通融一下?”
“供奉香火?”小沙尼一愣,六根清净,不代表听不懂俗世言辞,自从进入白雀庵,从未遇到过上赶着送钱的阔绰人家。
陆全法见她犹豫,又往上面增添一份砝码,“我想捐十万,可以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更不可能打送钱人,陆全法又笑脸又送钱,十万,对于贫穷的云雀庵是一笔天大的数字,小沙尼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好,放进去,怕庵主责骂,轰出去,又怕得罪了财神爷,呆滞半天,唯唯诺诺说道:“施主请等等,我去问问。”
“好。”陆全法轻轻一笑,满面春风。
等到小沙尼转身离去,陆全法大手一挥,厉声道:“给我搜!速战速决,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白雀庵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几亩地,找个大活人如同探囊取物,陆全法想要用闪电战结束这场拉锯了多天的战斗,至于后果,他能够承受。
十几名豺狼虎豹冲进庵内,进行地毯式搜索,每个屋子都不放过,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庵里的出家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喊叫,但这些人不动手,只搜人,所以雷声大雨点小,并未跟庵内的女性发生肢体摩擦。
清湖居士随同小沙尼来到了庵门,见到凌乱的场景,大喊道:“住手!”
陆全法单臂一摇,示意兄弟们先暂时停手,微笑道:“师太,您是庵主?”
慈眉善目的清湖居士跟气势凌厉的陆全法形成鲜明对比,即便修行地被人擅自闯入,也没有动怒迹象,双手作揖,心平气和道:“这位施主,白雀庵乃清静之地,全是女性,不便男子进入,还望施主速速离去,千万不要扰乱他人清修。”
“我是看到白雀庵凋零破败,特意来送香火钱修理寺庙,绝不是来捣乱,师太可别误会了。”陆全法笑道。
“里面供奉着千手千眼观音大士,菩萨普门救度,犹如一月投影万川,即使是一勺乃至一滴水,也皆现全月。但如果水昏暗波动,月影便不能分明,众生的心如水,如果心不志诚,便难蒙救护。”清湖居士面带微笑徐徐说道。
陆全法头皮一麻。
面前这位年迈的老阿姨说话很隐晦,但大概意思是菩萨神通广大,能辨别世间万物,自己是否诚心诚意来此布施,菩萨千手千眼,定然心知肚明。陆全法以前并不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可来到宝相庄严的佛门重地,竟然生出一股敬畏之心,准备好的谎言到了嘴边,实在难以开口。
“小陆,你干的好事!”
没等陆全法拿定主意,背后传来苍老且夹杂着愤怒的咆哮。
陆全法听到熟悉的声音,仓皇转身,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米建义。
“建哥,您怎么来了?”陆全法急忙迎过去。
往日里动作迟缓的米建义,一把推开殷勤的陆全法,疾步来到清湖居士面前,老脸一展,皱纹遍布,谄笑道:“居士,您在这里清修呢?”
您。
意味深长。
谁能让纵横雍城几十年的枭雄用敬语称呼?
还如此地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