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凤声拎着卡巴军刀,小心翼翼从门缝张望,却看到了脸上布满焦急神色的汤明,只有他一人,旁边连个跟班的都没有,头发被汗水打湿,往常整洁的衬衫也显得有些凌乱。也是,几十人的大部队都撤走了,汤明再带人来,就显得毫无诚意了,估计这位江湖太子爷急匆匆赶到这里,动手是不会动,谈和的可能性较大。
赵凤声打开大门,探出脑袋,笑道:“小明,有事?”
“富贵,这都火烧眉毛了,就别再嬉皮笑脸了。陈哥呢?赶紧叫他出来,妈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老爷子怎么跟你们较起劲了,真他妈头疼。”汤明一边说,一边闷头往里闯。
“谁说不是呢。”赵凤声附和道,顺手把门关严。
汤明走到客厅,看到一屋子老弱病残,愣了一下,瞅见老神在在的陈蛰熊竟然还有心思品茶,跺了跺脚,道:“陈哥,天都塌了,你咋还有这么好的兴致?赶紧出来,咱借一步说话?”
“刀子都动了,还说什么?当初在万林市,我是怎么对你的,救了一命,还好吃好喝好招待,亲自把你送到车站。到了雍城,你老爷子的四大金刚,却指使几十人上门来砍我,恩将仇报这句话送给你,不过分吧?”
赵凤声善于取长补短,陈蛰熊也是如此,坐地起价的功底,就是从赵凤声那偷师而来,虽然没有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程度,也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了。
“陈哥,我要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就不过来找骂了。您挪挪步,咱院子里说几句话。”汤明一脸焦急道,额头汗水顺着脖子流淌。
陈蛰熊偷偷瞄了一眼赵凤声,看到他挤眉弄眼,知道铺垫的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于是大大咧咧站起身,“行,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谈一谈。”
三人来到偏房小屋,汤明谨慎地关住房门,迫不及待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躺在床上的男人,就是彭浩瀚吧?”
“你说你的。”陈蛰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模棱两可,想看汤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哥,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汤明终于有空拿袖口擦了一下汗水,低声询问道。
“朋友。”陈蛰熊依旧保持惜字如金的习惯。
“哎!~陈哥,他是雍城本地人,你在万林,俩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咋能交上朋友。你怎么对待我,都可以,但有些事我必须给你交代清楚,这彭浩瀚,即便是你小舅子,那也得交出来,谁都保不住他的。”汤明长吁短叹道。
陈蛰熊眸子闪过一道犀利色彩,“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威胁我?”
“我哪敢威胁您啊!”汤明苦笑道:“彭浩瀚的所作所为,您清楚吧?”
“不清楚。”陈蛰熊冷声道。
有些事,汤明也不敢轻易开口,急的来回踱步,这让赵凤声想起了小时候见过拉磨的驴,忍不住窃笑。
汤明前思后想,想了再想,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拍大腿,道:“这彭浩瀚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自己死了不算,炸就炸了,还要连累到别人。他跟你们说矿难的事了吧?对,确实发生过,可他妈谁愿意摊上这档子破事,天灾人祸,没有谁故意挖坑埋人,塌了,是设计师的锅,老板该掏的钱,一分不少全给了那瓜怂,结果那货为了赚钱,让自己表叔来承包工程,弄得全是破铜烂铁糊弄人的玩意,能不塌么!”
“出了事,自然不会往外捅,钱赔了不少,遇难者每人分了上百万丧葬费,这还不行吗?出门被车撞死,也就这价吧?家属都不计较了,他彭浩瀚却跳出来作妖,往区里告,往市里告,光想把天桶个窟窿,恨不得我们跟工人一起陪葬,挖他们家祖坟了?非要跟我们过不去。陈哥,你是明白人,彭浩瀚该不该死,你心里应该有谱了吧?”
没等陈蛰熊回应,赵凤声率先接过话题,“‘你们’?难道汤公子在里面,还分了一杯羹?”
汤明稍微呆滞片刻,“这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想保住彭浩瀚,难如登天。别的承诺,我不敢多说,假如信得过我,把人交出来,我可以保他一条命。”
“你汤公子的承诺,能信几分?”赵凤声微笑道。
汤明摇摇头,无奈道:“别喊我汤公子,我只是女婿,不是人家儿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易了。上面伺候老的,下面笼络小的,谁都像自家人,就他妈我像外人。能保住彭浩瀚一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女婿?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彭浩瀚,我不会交,想要的话,叫那些人凭本事来拿。”陈蛰熊板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陈哥,你咋不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汤明听到他下了死口,急的光想给自己来几个耳巴子,接着脑瓜一转,恍然大悟,“陈哥,你们该不会是想要钱吧?要不这样,你开价,多少钱,我去帮你们争取,多了不敢说,几百万还是轻轻松松。出来混,大家不就是图财么,因为彭浩瀚冒犯了你们,就当赔偿损失了,我想他们也愿意花钱消灾。”
“这不叫花钱消灾,而是花钱买命。”
赵凤声插口道:“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拿钱来衡量,唯独糠透了的良心,是无法用金钱去再换一颗,顶多镀一层金,瞧着光鲜亮丽,可里面是啥破革烂草,自己最清楚。”
“麻烦你去跟老板们带句话,彭浩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离开雍城。”
“这句话,是我牛富贵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