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烽和杨雯媛的订婚从十月说到十一月,终于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大好日子里,彻底定下了这桩早已被传得风生水起的好姻缘。
在订婚宴当天,年事已高的老爷子宣布宿氏董事会对于继承人与股权移交的最终决议,隆重盛大的传承仪式借由这次晚会一并举办。
而在这场为期三年的继承人竞选中,宿烽终于夺得了最后的桂冠。他牵着他未来新娘的手,也拿下了宿氏的江山。
对于这个结果,除了庆贺与恭喜声,还有一部分,在为另一位对继承位失之交臂的主角宿白微感到唏嘘,或落井下石的闲言碎语。
只可惜,最终都没有记者媒体拍到宿白微败北狼狈的模样。
因为这天,他根本就没有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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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人比你更懒了,厉衡。”
宿白微没什么攻击性地瞪了一眼跟前的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里动作却没停。
他在帮厉衡穿外套,而对方正像个二大爷似的抻着手,等宿白微给拢衣袖。
听到他的话,厉衡懒洋洋地说:“受伤了,动不了。”
“什么受伤,你只是刚才削苹果的时候划到了手——”
宿白微给他挽好衣袖,觉得这个形容还不够贴切,就又补充道,“是手指尖,就那一点点。”
这点稍不注意就会愈合的小伤,完全不会妨碍一个正常人类给自己加件外套。
“可是见了血。”为了做任务,厉衡已经不太要脸了。
“是。”宿白微点头,说,“你要不挤那一下,我差点没看见。”
厉衡被逗笑,伸出那根贴了创可贴的食指,比划到宿白微面前:“吹一下。”
宿白微乖乖吹了一口气,但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很幼稚。
这种下意识的顺从取悦了厉衡,他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大厅的电视里,新闻正播放到有关于宿烽和杨雯媛的婚宴。
自从厉衡答应和宿白微去沸城以后,他的整个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宿白微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过
剩的期待,没日没夜的欢喜。
他不想被其他事情打扰到这种心情。
宿白微帮厉衡换好衣服后,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屏幕里是那场声势浩大的典礼,他只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换台。
但接连调了好几个台,竟然都还是相关报道。
当听到记者问“不知如今宿氏三少爷身在何处”的时候,宿白微冷眼看着屏幕里的热闹,越发觉得一切与他无关,于是不着痕迹地关掉了电视。
他往厉衡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这人正往地下室走去,看起来对电视里的内容完全没有察觉。
放下遥控器的宿白微嘟囔了一句:
“还没到你喝酒的时间,怎么又往酒窖走了。”
“嗯?”厉衡顿了顿,回头问他,“我喝酒还有时间?”
“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宿白微说完便抿住了唇,好像怕自己说多了。
其实他们的相处时间不算很长,但宿白微似乎对厉衡的一些习惯和小嗜好非常熟悉。
比如厉衡的自然醒是在凌晨五点半。
但因为现在他们住在一起,厉衡怕吵到宿白微,所以最近他的自然醒时间被“调整”到了八点。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宿白微其实是知道的。
又比如厉衡虽然爱喝酒,但不算嗜酒,每次都只是小酌两口。
时间通常是在午睡醒来,或是天色昏黄的傍晚。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宿白微记下了。
起初宿白微发现,和厉衡生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厉衡给他的熟悉感也太强。
好多时候宿白微就像未卜先知一样了解厉衡习惯,他其实是没有深思过原因的。
一直到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
桌上出现了宿白微不喜欢的胡萝卜。
宿白微怕厉衡怪他挑食,就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说:“我可不可以不吃这个?”
由于他的样子太过谨慎,当下的厉衡十分不解:“不吃呗,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时候宿白微才恍然惊觉一件事:
他对厉衡的熟悉感不是来自于这个人本身。
而是他把现实的这个厉衡,当成了过去梦里的那个“厉衡”。
他在梦里看到过“厉衡”不算漫长的一生,不知不觉,这人的一些东西就留在了意识里。
比如宿白微曾梦见过“厉衡”凶巴巴地责备手下的战士们,不允许他们在条件艰险的环境下竟然还对食物有所挑拣。
所以他下意识也以为,现实里的厉衡会不喜欢他挑食。
而令宿白微惊讶的是,他把两者弄混了,可过去好几次,竟然阴差阳错都料对了厉衡的喜好心思。
两个厉衡之间有时会出乎意料的相似。
虽然宿白微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那场梦里的“厉衡”是假的,而且已经支离破碎。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现实中的厉衡,多少带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思绪到这儿,宿白微强行打断了自己,他看了一眼冰箱,然后眼睛不太自然地眨了眨,说:
“今天外面下雨,就别出门了。看会儿电影么?”
地下室除了酒窖,还有一个影厅,最近他们也常待在那里。
“行啊。”厉衡对他的提议没有拒绝,“那我先下去。”
“好。”
看着厉衡的背影,宿白微突然有些紧张,手心甚至开始渗汗。
是他想得太多,还是,二者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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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会在一起看影片,是因为宿白微知道了厉衡复出后要参演袁望的电影——
他太知道厉衡这个人的“不务正业”,无论是以前那个死捧不火的厉衡,还是后来那个话题爆炸但业务能力依然普通的厉衡,都让宿白微忧心。
在厉衡的演艺事业上,宿白微表现得比本人还紧张,他总怕厉衡的第一部电影失利,所以某天夜里非要拉着厉衡去地下室,给他恶补了许多同类型片。
还说因为厉衡没有当过兵,最好可以找些参照学习学习。
厉衡对此不置可否,都由着他去折腾。
答应了宿白微的提议后,厉衡继续往地下室走,还不忘先去酒窖顺了一瓶酒。
而系统还在脑子里罗里吧嗦:
【你听到电视新闻里说的了吗?!今天宿白微没有去参加订婚宴,我的天啊,他的剧情到底要怎么走啊?主控台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咱们头上啊?……嘶,宿主先生,任务就差一点点了,夜长梦多,要不你待会儿把酒洒了,再让他给你换一次衣服,搞定之后咱们连夜逃跑?】
由于实在太吵,厉衡嫌弃不已地叫它闭嘴。
往影厅走的时候,他顺便朝楼上唤了一声:“下来的时候带块儿冰。”
正在大厅的宿白微应了声“好”。
抱怨了一堆的系统突然卡壳,说了句:【为什么你们俩的相处模式……】
厉衡走到影厅的沙发上一坐,问它:“什么?”
系统欲言又止。
它总觉得厉衡和宿白微之间的相处有些自然过头。
就算是原剧情里,司赫出来以后,和宿白微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日久生情。
而厉衡和宿白微两人,却只是短短时间的相处,就已经……
如此老夫老妻。
系统起初把宿白微态度转变过快,归功于厉衡有手段;把任务顺利进行到现在,也归功于厉衡觉悟高。
但随着任务接近尾声,最近它越来越怀疑:宿主根本就没有什么缜密的计划,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只是在……
单纯地在和宿白微过日子。
于是它及时停止了话题,假装宕机,没有再吵厉衡。
没多久,宿白微下来了。
厉衡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一看到宿白微的瞬间,他那双懒懒散散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系统想:果然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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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抛弃了体面冰冷的西装后,最近宿白微在家都穿着某种过于可爱的连帽衫。
这还是厉衡在某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午后下单买来,并且非要让宿白微穿。
款式休闲,配色活泼。
穿在身上,让二十五岁的大好青年一下稚气了不少。
加上衣服正当间有一只歪着脑袋的小猫,可爱得不大像这个年纪的男性该穿的款。
好几次路过镜子,宿白微都会
忍不住眉梢一抽——
他不知道厉衡的审美是何时残疾的。
这会儿他抱着一大碗冰块儿去到影厅,弯腰把东西放下的时候,帽子扣在了脑袋上。
两个尖尖的小猫耳立了起来。
再抬头,厉衡冲他笑。
“怎么了?”
宿白微不知道厉衡在笑什么,把帽子放下,转身准备去挑影片。
厉衡啧了一声说:“戴着多好。”
“不好。”宿白微一边选片子一边拒绝他。
“戴呗。”
把电影选好,宿白微无奈地回头看他,说:“我好端端戴帽子做什么?”
“好看啊,”厉衡扬了扬眉,靠在沙发上冲他乐,“小猫似的。”
“……”
耳根肉眼可见又红了起来,但宿白微已经习惯了被厉衡逗趣,他走到旁边坐下,对厉衡说,“那下回也给你买一件。”
“可以啊,买个什么?”厉衡很迁就地掏出手机,要给他翻商品界面。
宿白微说:“猪。”
他觉得自己这下嘴上占回了便宜,就抿嘴笑了起来。
哪里知道厉衡却顺口接了句:“狗不好吗。”
宿白微:“?”
系统解释了一下:【宿主先生,容我提醒一下,在这个世界,狗有时候是骂人的话。】
厉衡耸耸肩,对这种说法并不在意,转而朝迷茫的宿白微说:
“这家的猫和狗是一套。”
被无视的系统:【……】
见宿白微愣神,厉衡直接把手机塞给他,让他自己买。甭管猪啊狗啊的,宿白微开心就好。
“幼稚。”
宿白微接过手机的时候说了句。
“嘶……”厉衡笑了笑,俯身去倒酒,这才发现宿白微拿来的冰块儿不对,“碎的?”
倒不是厉衡讲究,只是这样小块儿的冰放进酒里很快便化了,口感自然不好。宿白微不会不懂这个。
果不其然,他一问,宿白微就有些反应过来大地挺直了腰背。
“你不喜欢吗?”
厉衡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喜欢这个了?”
“我是想也许……”
宿白微有些古怪地看了厉衡一眼。
而厉衡等着他的后话。
“也许你会喜欢嚼……着吃?”宿白微犹疑道。
厉衡很困惑地看着宿白微。
他实在不能理解,宿白微为什么会认为他喜欢嚼这种没味道的碎冰块儿。
在屏幕光亮的投射下,他发现宿白微的表情有些凝固,不想拂了对方面子就说:“行,那我试试。”
“别……”
厉衡的手还没碰到玻璃碗,就被宿白微抓住,“我,去给你换一下。”
这次不等他再说什么,宿白微抱着碗便往走了出去。
沙发上被他落下的手机上是商品下单成功的界面。
投影屏幕里,电影放完了开头,转场到了主人公的脸。
明明一切都是恰如其分,但厉衡总觉得哪里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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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
宿白微快步走到厨房,放下东西的瞬间,整个人也卸了力气般垂下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尝试——
喜欢嚼冰块儿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厉衡。
这样特殊的癖好,是梦里那个坐在巨型战舰里,漠视睥睨着整个宇宙的人爱干的事。
厉衡与“他”有着相同的脸,偶尔相似的神情。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宿白微嘴唇抿得发白。
他拿另一个人的习惯去试厉衡,然后发现他们的的确确不一样,导致自己无法收场。
此时此刻的宿白微感到一种迷茫和愧疚:和他每天相处在一起的人才是真实的,而他却渴望从这个人身上找到别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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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先生以前不也嚼冰块儿吗?】
看到宿白微走后,系统还纳闷呢。
它对于厉衡以前的生活了解不多,但也浮光掠影地看过。
“我以前嚼的那个不是冰。”
厉衡长腿一伸,搭在前面,解释说,“是酒。”
打仗环境恶劣的情况下,通常不会有冰镇的酒给他喝。战舰上时刻会遭受强大的冲击,在任何地方,酒杯酒瓶都容易给震碎。
作为上将的
厉衡平日里就剩这么点小嗜好,所以他的手下为了让老大开心开心,就想了个法子,将酒冻成冰块,哪怕被震碎成冰碴子,也不会浪费掉。
后来这还成了他们军队的一种小零食。
系统哦了一声,说:【怪不得我看你以前有事没事就嚼两口,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小癖好呢。】
系统还处在恍然大悟中,厉衡却突然想到什么,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擦出了一些惊觉的火花。
宿白微为什么要给他端那碗冰块儿来——
还不待他想清楚什么,调整好情绪的宿白微已经端着酒又走了进来。
厉衡开口想问出心头的困惑,却发现宿白微朝他走来的脚步没有停下。
紧接着,宿白微突然仰头将酒杯里的威士忌喝掉,然后啪的一声郑重其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厉衡还是第一次看见宿白微这样气势汹汹,脑子突然就卡壳了:
“这是怎么?”
宿白微擦了擦嘴角,烈酒顺着喉咙一路烧着心,他一步都没停,躬下身子,双手撑在厉衡的腿上,盯着对方。
在之前的两分钟里,宿白微仿佛给自己洗脑一般,反复告诉自己:他喜欢的是眼前的厉衡。
尽管他此前态度过快的转变,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与那场梦相关。但更多的,是和厉衡的真实相处。
所以他不应该这样不分轻重,三心二意,这样对厉衡不公平。他心里有愧。
忽然间,宿白微的手缓缓抬起摸到厉衡的下巴,轻轻吻了下去,他想:看,这里没有疤,他们不是一个人。
唇在贴到厉衡皮肤的时候,他又想:那个男人行军疲惫彻夜未眠后会有青色的胡茬,不会这样光洁干净,所们不是一个人。
指腹顺着厉衡的脖子滑到肩膀,柔软质地的家居服带着些体温,宽阔的肩膀上没有帝国的勋章,这里不用扛起千万战士的存亡——
宿白微闭上眼,再次确认:没错,他们不是一个人。
他理应分清,理应专注。
当这个吻逐步加深的时候,厉衡却突然推开了他。
宿白微有些无措
地望了过去。
“咳……”
厉衡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对劲,清了清嗓子后,“怎么了这是?”
“没有。”宿白微的心情很复杂,但和厉衡的亲吻能让他忘记那些东西,所以他又要凑过去。
结果再次被躲开。
“不要接吻吗?”宿白微心里有些空落落。
厉衡扶着额,掩住神色,说:“……我突然有点犯困,要不今天先不看电影了,我去睡会儿。”
“是吗。”
宿白微虽然应了声,但身体却没动。
下一刻,他的手抬起来,突然触碰到厉衡身下某个精神抖擞的部位,音色绵软地说,
“可是这里,看上去不困啊……”
作者有话要说:厉衡:这里是和谐的jj,我奉劝你不要干不该干的。
宿白微:我没有做什么……
厉衡:我知道。
厉衡:我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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