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所说的喜欢,能有多喜欢

见他这样问,余妈立即明白先生是要亲自下厨,于是熟悉的报了一堆今天刚准备的食材,末了又道,“都是按太太口味准备的。”

聂南深点点头,从冰箱里挑出一些蔬菜和肉类后就让余妈退了出去。

秦思砚看着男人动作娴熟的洗菜到切菜,五官淡漠,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习以为常。

她有些意外,“你在家……经常下厨?”

锋利的刀锋以极快而整齐的频率落到菜板上,“偶尔。”

虽然秦思砚知道以前他在英国独居的时候也会偶尔自己下厨,但这样的偶尔也不过是一年当中只有一两次的频率。

她抿了下唇,注视着男人的侧脸,犹豫道,“南深哥,她要跟你离婚吗?”

极有规律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短暂的顿了几秒之后,聂南深垂着眸又继续切菜,俊美如斯的五官没有变化,“没有的事。”

“你回聂宅那天,我听到你和安苏的谈话了。”她顿了顿,大概能猜到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你去罗马接我,还是因为景旭的事让她有了什么误会?”

见男人依旧只是沉默的切着菜,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如果不想和她离婚,我可以去帮你解释清楚。”

聂南深脸色如常,“没有必要解释。”

“为什么?”

据她所知,在她没有回江城之前,她们之间一直好好的。

她也不想成为令他们离婚的罪魁祸首。

却只见男人转身从一旁拿出盛菜的碗,菲薄的唇只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我不会离婚。”

秦思砚所有疑问都被这几个简单的字眼压入腹中。

他不会离婚,所以不管为什么,他都不会。

言晏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来了,手机没在身边,但之前在她睡着的时候余妈已经替她把拐杖拿了上来。

左手拄着拐杖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似乎在出神的女人。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看到余妈也没有看到聂南深,犹豫了一会儿才步伐缓慢的迈出阶梯。

几乎是她刚发出声音的同时,秦思砚就朝这边看了过来,从沙发上站起,还没出声,不知从哪儿出来的余妈就看到了她,连忙迎了上去,“太太,您醒了。”

“嗯。”

余妈从她手中接过拐杖,搀扶着她从楼梯上走下,秦思砚站在客厅,一时也不知是该过去还是不过去,“需要帮忙吗?”

“不用,”下完最后一道楼梯,言晏就从余妈手里拿过拐杖,视线在客厅看了一圈,“他呢?”

秦思砚自然知道这个他指谁,“在厨房。”

言晏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厨房紧闭的门,然后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下,拐杖也放到了一旁。

秦思砚看她打开电视机挑着频道,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和关言晏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自从一年前发生了裴景旭那件事之后,更是可以说僵到了极点。

所以两人坐下来哪怕不会尴尬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电视里播放着当下热门的综艺节目,她看了一眼女人腿上和手上绑着的喉中的石膏,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沉默,“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大概是闲综艺节目太吵,言晏又换了个频道,随口回答,“摔的。”

秦思砚突然想起她在罗马的那天晚上接到的她的电话,“是那天晚上吗?”

“怎么了?”女人放下遥控器,扭头言笑晏晏的看着她,“看起来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

秦思砚也不在意她眸底不知是讥诮还是什么的意味,转过脸看着电视,冷淡的道,“你现在也是我嫂子,我关心你很奇怪吗。”

言晏笑了一下,也重新看向电视,漫不经心的道,“是啊,他为了不让你牵扯进裴家的事件,所以丢下我跑去罗马接你了。”不咸不淡的浅笑着,“连电话也没接我的。”

她这样的语气明显是在抱怨,秦思砚不由加重了语气,“关言晏。”

“你说,我听着。”

见她这幅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偏生对她字字针对的模样,秦思砚一下就恼怒了,刚要开口,男人沉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思砚。”

言晏视线落在屏幕上,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秦思砚扭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出来的男人,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淡淡的对她道,“余妈在准备碗筷,你先去餐厅。”

秦思砚犹豫了一会儿,看了关言晏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起身了。

言晏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看了过去,“饭菜准备好了吗?”

“嗯。”

聂南深抬脚走过来,看了她手边的拐杖一眼,在她面前蹲下,“醒了怎么不叫我?”

其实卧室里是安有别墅内线的,但她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清浅的笑,“我又不是完全的残废,什么事都叫你做什么。”

说完拿过拐杖起身,“走吧,很饿了。”

人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扣住。

她这样行动其实不是很方便,所以不要说挣脱,动一下可能就会摔倒,虽然男人只是抓住她并没有很用力,“有事?”

聂南深看着她挂着笑意的脸,俊脸像是覆了一层暗雾,嗓音也被压得格外低沉,“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冲我来,思砚她不知道你出事的事。”

“冲你来?”言晏挑起眉,眸光戏谑的望着他,“我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怎么,看起来很像在找她茬吗?”

聂南深沉着眸,两秒后一把将她抱起,薄唇吐出生硬的两个字,“吃饭。”

言晏心底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反抗,任由聂南深把她带到餐厅。

余妈已经上好了饭菜,秦思砚坐在对面,他们没有到她自然也不会先动筷子,默默的看着聂南深把言晏放下后才拉开旁边的位置坐下。

盛好的饭被摆在面前,聂南深刚准备给言晏舀一碗汤,女人就拿过了自己面前勺子,淡淡的道,“我自己可以。”

男人的手顿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去,“嗯。”

在看着她确实可以自己吃之后,聂南深才拿起自己筷子,看了对面的秦思砚一眼,“吃吧。”

秦思砚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嗯。”

一顿饭吃得没有太多交流,言晏自顾自的吃着,偶尔聂南深会夹几个菜给她,秦思砚全程看着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饭后,言晏说想看书,聂南深就送她回了书房,再下楼的时候余妈说秦思砚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他没有多问,转身又折回了书房。

女人半个身子躺在书房阳台的长椅上,单手捧着一本学习资料,因为写字的右手做不了笔记,所以一旁还放了一支外观精致的录音笔。

她刚念完一段翻译,男人的身影就在身旁蹲了下来,抬手拨开她挡着半边脸的长发,“不睡午觉?”

她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书本上离开,“今天已经睡很多了。”

聂南深这才低头去看她手里的书,在这一页之前的内容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迹和翻译。

他低声道,“去屋里看?”

“闷。”

聂南深看着女人认真专注的侧脸,“那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次言晏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在吃完饭后他已经重新换了套衣服,淡淡的问,“秦思砚呢?”

“有事走了。”

她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低头看书,“你不去公司,也不用工作的吗?”

这话听起来是疑问句,但聂南深清楚的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言晏,你该知道,不管在哪儿你都避不开我,”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长发落到她的脸上,但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哪怕你真的不想看到我。”

言晏低垂着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下一秒,脸蛋就被男人扳了过去,温凉的唇跟着落到嘴角。

短暂的浅尝辄止,聂南深的手指已经离开了她的肌肤,“我去工作,有什么事叫我。”

说完,抬脚离开了阳台。

言晏垂着的眼帘缓缓抬起,视线无意间就落到了那支一直处于录音状态的录音笔上。

避不开吗。

半晌,她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拨出了詹聿的电话。

那边似乎很忙,詹聿在好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言晏。”

聂南深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关阳台的落地窗,但两者之间还是有点距离,从她这里也刚好可以看到男人在书桌前工作的背影,所以并不担心谈话会被听到。

“关于之前那件事,你有抽空查出点什么了吗?”

詹聿一顿,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最近还在忙关园的案子,你……很急吗?”

“有点。”她看着手里的书,顿了顿又重新抬起头看向院落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没关系,你那边有办法联系杜甄雅吗?”

“很难,杜家已经全部移民了,那天的出国记录虽然有杜甄雅,但找不到她在任何国家的入境记录。”

对于这个回答言晏不算意外,既然聂南深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消失,这点手脚要动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这段时间她都在医院,再加上又出了关园的事,所以詹聿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但现在她既然开口问了,那就说明她应该是有了眉目,于是詹聿开口,“是不是聂南深那边你问出什么了?”

“没有。”

詹聿不知道她说的这个没有是没有问还是没有问出什么,“你不打算亲自问问他?”

绑着石膏的手搭在扶手上,她往身后躺去,“你也说了,杜家和裴家可能都与十四年前那场事故有关,杜甄雅是他送走的,裴景旭也是他关进去的,”她闭了闭眼,浑身都充满一种无力感,“哪怕我现在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关家也与十四年前那场事故有关,这样一来哪怕不用她亲自问,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詹聿在那边沉默了十几秒,“安苏说你最近有在考虑和他离婚的事,但又还没有跟他提起。”

她笑了一声,“她这消息传得还挺快。”

她分明什么都还没说,这会儿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想要离婚了。

“言晏,”詹聿听着女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到如今关家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重要了,你姑姑现在不仅拿回了那三个亿,也重新坐回了关总的位置,当初关家的事就算没有聂南深从中作梗,樊家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没必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到聂南深身上,哪怕没有他,关家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午后的阳光有半边擦过遮阳伞落到她身上,不知是到了晚夏的原因还是什么,似乎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只有凉凉的风。

“有些事一旦发生过一次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她抬起眼眸,不带任何波澜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响起,“我没猜错的话,那天在关园消失的那份资料应该与十四年前的事故有关吧。”

毕竟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聂南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对关家。

詹聿却没有回答她,只是道,“所以你有了这个念头,是因为担心聂南深可能会再次伤害你姑姑,但是另一方面你也忌惮着陆骁,所以你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离婚,毕竟比起陆骁,你还是更愿意选择他。”

至少不说她和聂南深是夫妻这一层,如果聂南深真的会伤害关珩,起码聂家还有聂辉可以牵制聂南深。

言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笑出了声,“不愧是做警察的,”眯眸望着头顶蔚蓝色的天空,扬长了语调,“所以,你想说什么?”

“言晏,不要把感情和利益拿来权衡,”詹聿清晰又深沉的声音逐渐在耳边响起,“有时候一个人活得太理智未必见得是件好事,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挂了电话后,言晏随手把手机放到了一旁,望着天空怔怔的出神。

晚上,吃完晚饭后聂南深就抱着她进了浴室洗澡。

因为身上的伤不能碰水,所以说是洗澡也只是洗个头擦下身子,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虽然有看护,但像这些事基本都是他在做,所以也不会显得生疏,反而驾轻就熟的有条不紊,也不会让水碰到她的伤口。

洗完之后聂南深又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袍,然后才抱着她出了浴室。

“去阳台。”

聂南深正打算把她放到沙发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她,眉头也皱了起来,“外面风大。”

言晏垂着眸没有看他,意思也很坚定,“不会冷。”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晚夏虽然快入秋但也还没到冷的时节,但她今天就已经在阳台呆了一下午,风吹多了还是很容易感冒。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见她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最后还是把她抱到了阳台的椅子上,然后才低声温柔的道,“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毯子。”

“嗯。”刚洗完的头发没干,所以她是朝着椅背坐的,左手搭在上面让下巴靠着。

直到听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离开,女人一直垂着的眸才抬了起来,静静的望着外面璀璨的灯光和夜空,绯色的唇也微微抿起。

安苏说她是因为放不下感情,所以才犹豫。

但安苏不知道的是,她和聂南深这段感情的开始原本就不单纯。

如今,也没办法变成最单纯的样子。

时间长了,她好像都忘了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又好像都想起来了。

关家落魄是她的原因,而秦思砚是他的动机。

没多会儿聂南深就拿着毛巾和毯子出来,先是把她的头发拨到前面给她盖上毯子,然后才拿出毛巾替她擦头发。

她姿态随意的趴着,任由男人的手指穿插在发间,“聂南深。”

“嗯?”

和中午的时候一样,晚夏的风似乎都没有什么温度,不凉不热的柔和吹拂到脸上。

像极了这个男人给她的温柔。

她看着远方的星空,突然道,“不然趁婚礼的事还没开始筹备,我们离婚吧。”

聂南深正在给她擦头发的动作突然顿住,视线停在女人还湿润的头发上,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逐渐绷起。

眸底极快的覆上一层暗色,终于。

聂南深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嗓音低沉黯哑,“已经开始了。”

“那取消吧。”她从椅子上直起身来,依旧是背对着他,“这个时候取消,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她以为他同意了,侧过身子刚准备站起来,手腕就被扣住,“给我个理由。”

言晏低头看着他扣着她的手掌,那力道比今天中午的时候要用力许多,虽然疼但她还是忍住了,笑着对上男人的视线,“离个婚而已,需要理由吗?”

女人脸上那显得格外轻描淡写的笑意一下刺入眼眸,聂南深这段时间一直显得格外温和淡雅的眉目终于生出了丝丝戾气,“你嫁给我都有理由,为什么离婚不需要?”手指扣上她的下巴,唇边勾起无声无息的冷嘲,“还是你觉得,你说离婚我就会离婚?嗯?”

他不会离婚这件事,他以为他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

罗马的事他已经给了解释,也认了错,裴景旭她让放人他也放了,她还想让他怎么做才满意?

不知是他眼底的戾气太重还是什么,言晏下意识就别开了视线,然而刚有这个念头,男人手上的力道就不允许她动弹半分,“看着我,”见她索性闭上眼,聂南深加重了语调,一字一顿的道,“我让你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不想离婚?”

避无可避只能睁开眼看着他,言晏以为,既然他都清楚她这段时间在考虑这件事,所以哪怕这时候说出来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言晏没有想过的是,她既然说了,就表示已经有了决定。

而显然这个决定不是聂南深所默认的。

言晏扯唇笑了笑,“秦思砚回来了,这个时候和我离婚你才有机会,我看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你,我们离婚皆大欢喜,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人眉目阴沉,冷哑的声音从喉尖溢出,“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没关系。”

她又笑了,温凉嫣然的眉眼处处渗着讽刺,“你看,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大的反应,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扣着她左手的力道在不断加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手掐断,但男人似乎浑然不觉,暗透了的瞳眸一动不动的锁着她的脸,薄唇勾了勾,嗓音薄淡平静,“所以,现在她回来了,你就有借口把我甩开了是不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唇边漫起无边的苦涩和自嘲,“就算那不是借口,”平静的杏眸注视着他的眼睛,“聂南深,你爱我吗?”

聂南深俊美的容颜有短暂的僵硬,瞳眸微微的紧缩,言晏微微的笑了,“你看,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为什么就偏偏认定了自己是不愿意和我离婚的呢?”

“你所说的喜欢我,又能有多喜欢呢?”言晏抬手将他的扣着她的手拿开,起身站起来走到门口,声色冷淡温凉,又平静无波,“聂南深,婚姻不是靠一个人的感情就能坚持下去的,也许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实我在你心里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言晏背对着他,抬手拨开阳台的窗帘,半边侧过的脸被隐藏在阴影中,嗓音薄凉缥缈像极了这没有温度的晚风,“可能你所谓的不想离婚,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判断错误罢了。”

说完,单手扶着墙直接走了出去。

这一次聂南深没有再追上去。

刚才给女人擦头发的毛巾落到了地上,聂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墨黑的眸暗沉得透不进光,轮廓处处都隐匿着冷凉的寒色。

坚持。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她来说他们在一起需要靠着坚持才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