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爱谁不爱谁,他比谁都清楚

吃完饭没多久,言晏就睡下了,聂南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四五通来自一个人的未接电话,起身出了病房。

安静的走廊上,拿起手机拨了过去,“什么事。”

池骞没冷淡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把裴景旭放了?”

聂南深面不改色,“是我。”

男人的嗓音很低沉,“松虎的事警方那边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裴老爷子独独没有提到十四年前的事,你现在把裴景旭这个筹码也放出来,是打算把这条线索也断了?”

“至少已经确定他和陆骁那边没有关系,思砚这几天在江城把裴景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有人想从裴家知道十四年前的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盯上,”聂南深从门上的窗户可以看到病房内睡着的女人,嗓音低沉的道,“到时候用不着我们动手。”

池骞没笑了两声,“你可得想清楚了,握在我们手里,他不过是蹲下局子,如果落到陆骁背后的人手里——”阴冷的语调仿佛噙着暗色,“他恐怕保不住命。”

男人同样冷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大概。”

枫关别墅。

阳光正好的午后,明媚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室内,整洁而充满艺术氛围的画室内随便拿一副画出去都算得上是佳作。

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画架和一堆颜料,富态雍容的女人坐在画架前,绘着的是窗外的风景。

“关珩怎么样了?”

良黎手里调绘着颜色,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才面不改色的开口。

一旁站着的助手这才将注意力从画布上挪开,立马恭敬的回道,“听医院的人说,还在昏迷不醒。”

女人眉头一皱,偏过头,“听说?”

见女人明显有些不满,助手立马解释道,“聂南深似乎怀疑关珩出车祸不是意外,可能是在防着陆骁,所以病房外安插了不少保镖,我们的人……不方便进去。”

良黎眉头松了些,“有保镖,就说明她没事。”

她不出来也没人进去,恐怕昏迷不醒也只是对外的借口。

画笔就这么停在画布上,稍微用力一些就足够破坏整幅画的美感。

不过,关珩如果醒了会这么安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良黎继续动笔淡淡的道,“我看这几天新闻好像也没有动静?”

“也被聂南深压下了。”男助手看了女人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应该是这件事不想被关言晏知道。”

良黎点点头,“说来,言晏好像因为关园被烧的事也受了不轻的伤?”

“嗯,下周才出院。”

她站起来,拿着画笔和调色盘退了几步观察画面的效果,“天逸呢?”

“公司之前和裴家还有一个未完成的项目,樊总最近都在解决因为裴家造成的损失。”

良黎眯起眸,“他知道关珩出事吗?”

“这个……不清楚。”助手迟疑了一会儿,“不过樊总最近除了在家就是在公司,看样子应该不知道。”

她点点头,又重新坐回位置上,“好,我知道了,出去吧。”

“是。”

助手应了一声离开房间,良黎拿着画笔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刚才因为那一道败笔。

关园出事,对于关珩来说那份资料下落不明就等于她手里没了保命符,她醒来了就算不把自己车祸的事放在心上,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躺在医院没有任何动静。

那女人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蹙着眉思索一会儿之后无果,索性直接放弃,良黎脱下了围裙往外走,拿出另一部私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言晏出院这天,因为聂南深之前说过可能不会过来,所以她提前约了安苏过来陪她。

言晏身上的石膏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拆,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林秘书收拾好东西也出去办出院手续了。

安苏扶着她下床,“怎么样?能不能自己坐?”

“没事。”

言晏朝她笑笑,拿过一旁的拐杖支撑着身体才勉强从床上挪到轮椅上。

在医院休养的半个月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靠拐杖行动了。

安苏环顾了一周,在确定没什么落下的东西后才去推她的轮椅,“车就停在一楼,东西已经收好了,待会儿让林秘书一起拿下去,我先推你去一楼等他。”

“嗯。”

早上医院的人很多,她们这一层基本都是重症或者VIP病房,所以相对要稍微好一点。

一路无话,电梯来回等了好几趟安苏也没有推她进去,电梯是金属门,所以从里面能看到身后女人的一直在盯着她。

言晏也没催她,没有打石膏的那支手扶在把手上托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笑,“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安苏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哥离婚,我不会阻止你。”

手指托着下巴,言晏似笑非笑的从倒映里眯眸打量着她,“你该不会是来探我口风的吧?”

正好从上面下来的电梯“叮”的一声抵达,聂安苏睨了她一眼,见电梯里没人,这才推着她往里面去,“你看不出来吗,我哥他不想和你离婚。”

“我有说要离婚了?”言晏笑了一下,看着安苏伸手去摁楼层,不以为然的道,“他在那儿慌什么劲?”

“你是没说,不过你这段时间不都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么。”聂安苏瞧着她这装模作样的表情就忍不住送她个白眼,“所以你即没有主动提起,我哥在谈到离婚的时候你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不是吗。”

“嗯哼。”言晏手指梳着长发,也没否认,“是有在想。”

“结论呢?”

言晏很自然的回,“还没想好呢。”

安苏学着她的腔调,不咸不淡的道,“你在犹豫,就说明你不能完全放下这段感情。”

言晏皱了皱眉,回头鄙夷的看她,“不是说不阻止我吗?”

“我是在给你分析,”安苏睨了她一眼,推着她出了电梯,“毕竟你们离婚就证明我得换个嫂子,下一个肯定没你这个符合我口味。”

发丝缠在手指上把玩着,言晏慵淡的笑着,“喜欢有什么用,爱情能当饭吃吗?”

更何况她爱他,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吧。

一楼大厅,人流的高峰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来回徘徊,安苏突然停住了,“是因为秦思砚吗?”

言晏垂着眸,语气很清淡,“不是啊。”

她说不是那就不是,两个人之间总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聂安苏看着门口的方向,还是道,“如果我哥对秦思砚的不是爱呢?”

言晏略微失神了一下。

“安苏,聂南深不是小孩子。”她抬起头来淡淡的笑着,同样看到了从大厅朝她们走过来的男人,波澜无恙的道,“爱谁不爱谁,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聂南深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安苏看到他,佯作诧异的道,“哥?你怎么过来了?”瞥了一眼言晏,“你不是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吗?”

“提前忙完了。”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身上,蹲下身保持和她平时的姿势,轻声的问,“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言晏依旧是笑着,只不过那笑容比起面对安苏的时候要淡上不少。

他知道,毕竟他是安苏的哥哥,有安苏在,她不会跟他闹什么。

聂南深抬手捋过她额前的碎发,仿佛没有看到女人眼底的温凉,唇边勾起宠溺的弧度,“那直接回家?”

她淡淡的回,“好。”

聂南深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站起来看向一旁的安苏,淡淡的道,“手续都办好了?”

安苏摇了摇头,“还没呢,在等林秘书。”

聂南深看了一眼手表,顺手就接过了轮椅的推手,推着言晏往外走,“那不用等了,回头让他把东西送到银南别墅。”

“哦。”聂安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还没走两步,就见聂南深回头看她,“你要一起吗?”

安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聂南深是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银南别墅。

言晏也回头看着她,有询问的意思,安苏想了想还是很干脆的拒绝,“不了,我自己打车回聂宅吧。”

“嗯。”聂南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就带着言晏走在前面了。

聂安苏扯了扯嘴角,敢情她哥就是随口一问吧?

出了医院,聂南深在把安苏送上的士后他们才上了车。

今天因为要出院所以需要做个全身检查,所以起得很早,言晏几乎是一上车就闭上了眼。

宾利慕尚在道路上驰聘,聂南深看了一眼穿着单薄双眼紧闭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的女人,薄唇微抿,车速也逐渐慢了下来。

一只手刚去打开车内空调,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虽然是震动,但那点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依旧很明显,聂南深下意识就关掉电话调成了静音。

期间看了一眼身旁没有醒来的女人,在略微松了一口气之后才低眸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眉头微拧,正打算挂断的时候,身旁属于女人的声音已经响起了,“不接吗?”

聂南深抬头看她,低声道,“吵醒你了?”

“嗯,”她声音有几分未醒的娇哑,睁着几分模糊的眼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只知道对方还没有挂断,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接电话吗?”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前方,语气平常的道,“没什么重要的事。”

她看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这次不用看就猜到了是谁。

“秦思砚么,”五官酿出讥诮,抬手梳了下长发淡淡的开腔,“那应该也不是我不能听的,我没关系,你接你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往后靠在背倚上,看上去轻佻又慵淡,话刚说完,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

聂南深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挂断了。”

言晏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聂南深见她闭上眼睛又打算睡,立马开腔,“还有十分钟就到家,回家再睡。”

“嗯。”

她懒洋洋的回了一句,但是眼睛还是闭上了。

实际不到十分钟车就开进了别墅。

“到了?”女人似乎是算好了时间,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这给聂南深一种她一路闭着眼不知真睡还是假睡都只是因为不想和他说话的错觉。

“嗯。”聂南深看了她两秒,然后才道,“等我一下。”

“好。”

聂南深把车开进车库停好后就下了车,言晏以为他是下车替她拿后备箱的轮椅,所以在车上也没动,直到聂南深绕过车头替她打开车门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径直往屋内去,她才皱眉开口问,“轮椅呢?”

男人踩在院内的鹅卵石上,沉着眉目,“待会儿让余妈来取。”

她敛眉,她不明白明明有轮椅方便又便捷,他为什么非要抱她。

但还是没说什么,困意还没消散,刚重新瞌上眸,熟悉的称呼就从前面传了过来,“南深哥。”

男人的步子似乎顿了一下,言晏闭上的眼睛重新打开,朝声音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绯唇微微抿起。

秦思砚今天穿了一身米色长裙,此时就站在紧闭的门前,黑色的长直发披在肩头很显气质。

“你怎么来了?”

聂南深嗓音微淡,抱着怀中的女人走过去,明显对于秦思砚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

人还在院子里就说明也不过比他们先到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进屋,她是聂南深的妹妹,所以余妈也不会不给她开门。

秦思砚看向他怀中的关言晏,女人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存在,淡淡的垂着眸,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我打过你电话,你没接,所以就过来找你了,”秦思砚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咬了下唇才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好了。”

聂南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他上前两步走过去,秦思砚一怔,她刚好站在门口的位置,反应过来后主动让到了一边。

“言晏,”聂南深低头看着没有动静的女人,“开下门。”

他双手抱着她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手可以去按密码,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才伸出左手去输入密码。

秦思砚跟在他们身后,她发现,自从回到江城后她每次见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腿不方便的原因,分明有轮椅那么方便的东西,关言晏每次不是被他抱着就是在他怀中。

她的视线在言晏腿上停了两秒,“你……出院了?”

“嗯。”言晏表情依旧很淡,没有很欢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欢迎的意思。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冷淡,不光是对她,那冷淡的态度更是蔓延到了男人身上。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秦思砚也一直知道关言晏不喜欢看到她,这会儿似乎担心她会误会什么,于是开口解释道,“我是过来向南深哥道谢的。”

“因为景旭的事原本打算今天请你吃个饭,不过不知道今天关小姐出院,”她脚步顿住,看向身旁的男人,唇边划过一抹自嘲,“我们还是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聂南深皱了下眉,对于他来说,裴景旭的事不是大事,所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就这样的态度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秦思砚见状心底再次嘲笑了一番,看样子她来得真的不是时候。

“今天打扰了。”她微颔首,刚抬脚准备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这才抬起眼帘,“一顿饭而已,”言晏悠悠的道,“既然来都来了,何必再多跑一趟。”

秦思砚有些意外,下意识去看聂南深的脸色。

只见男人依旧皱着眉头,视线一刻都没落在她身上,而是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女人。

言晏看了一眼聂南深,旋即视线又别向了别的地方,淡淡的道,“你去把拐杖给我吧,我记得刚才安苏一起放到你后备箱了。”

男人薄唇抿起,盯着女人这张精致而面无表情的脸,“不是要睡觉么,”嗓音淡漠的道,“我抱你上去。”

言晏又重新瞌下了眸,“有客人,我自己可以上去。”

她右手左脚都有很厚重的石膏,不说加上她本身的体重会有多重,光是这样被他抱着的姿势就很不舒服。

聂南深没有回答她,扭头就对秦思砚道,“你先坐着,有事可以叫余妈。”

秦思砚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聂南深就已经兀自抱着关言晏上了楼。

她站在客厅,直到余妈沏了茶过来,才走到沙发上坐下等男人下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言晏刚被放到床上,男人就蹲到她面前,双手刚好撑在她两边身侧,眉目隐匿着某种暗沉叫她的名字,“言晏。”

“怎么了?”言晏抬起头看他,在撞上男人沉郁的目光时不以为然的笑出了声,“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见她脸色没有一丝波澜,聂南深压下眉心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我不知道她会过来。”

“我知道啊,你不是没接电话么。”她继续扬着笑脸,一只手漫不经心的顺着长发,“但人家都特地跑过来道谢了,你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她这样说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聂南深只是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不明白,分明她一直都介怀着秦思砚在他们之间的存在。

聂南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多想。”

言晏似笑非笑的对上他的视线,“你希望我多想?”

虽然她不大能理解把裴景旭放出来的是他,但把人送进去的也是他,秦思砚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向他道谢的。

不过兄妹之间,记恩不记仇也算是理解范围内。

至于为什么裴景旭都出来一个多星期了,秦思砚偏偏挑在她出院这天过来,她就不清楚了,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女人脸上依旧是一层不变的笑意,聂南深继续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掀开被子把她抱进去,“睡一会儿,做好午餐我叫你。”

言罢,低头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起身去拉上窗帘关上门离开。

聂南深关上门,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下楼。

秦思砚还坐在沙发里,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茶,见他下来,放下杯子起身迎了上去。

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皱眉问道,“她生你的气了?”

关言晏的性格虽然不算平易近人但也算不上特别冷漠的那种人,但自从她回江城以来,她看到的都是冷漠。

“没有,”男人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了,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手工定制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看上去温润儒雅,眉目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淡,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留下吃午饭?”

秦思砚看着他,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方便给她说,有些无奈的道,“我没有关系,如果她真的因为我不高兴的话,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她闹得不愉快。”

男人轻描淡写的道,“她最近都这样,你不用在意。”

原本是一句听上去好像在抱怨的话,但秦思砚只在男人眼底看到了无限的宠溺和无奈,似乎关言晏那样明显的冷漠和爱答不理的态度对他没有造成半分影响。

她有半分的恍惚。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聂南深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妻子对自己那么冷漠?

是因为不爱,所以无关痛痒,还是因为太爱,所以才选择无条件忍耐?

见她没回答,聂南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挽起袖口一边从她身旁走过,“吃了再走吧,马上到中午高峰期,这附近没有餐馆回市区也很堵。”

他都这样说了,秦思砚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银南别墅她以前来过几次,所以对房子的构造还算熟悉,见他去的是厨房,下意识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余妈原本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男人进来,立马退到了一旁,“先生。”

聂南深走过去打开冰箱,“家里准备了哪些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