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之前连着赶了几天报告,昨天又累了一天,第二天言晏差不多睡到中午,直到余妈上楼叫她吃午饭她才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来,顿时觉得一阵的头痛欲裂,刚要坐起来一下又跌回了床上。
余妈见状连忙走进来扶住她,“太太,是哪不舒服吗?”
余妈一只手去探她脸上的温度,不摸还好,这一摸简直烫手,“太太,您发烧了!”余妈慌忙的就要出去,“我这就去给您叫医生过来。”
眼皮沉重得连睁开都觉得费力,她索性就这么躺着,“不用了余妈,我睡一会儿就好。”
大概是昨晚头发没干就睡着了,昨晚窗户也没关上这才着了凉,但也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叫人过来。
余妈着急道,“这怎么行,您烧得这么厉害,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你给我拿点退烧药来就好。”
她都这样说了,余妈见样子又劝不动,只好下楼去找了退烧药和退烧贴上来。
言晏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余妈递过来的水乖乖的吃了药又躺了下去,额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余妈见她脸色实在苍白得厉害,担忧的道,“太太,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先生,让他送你去一趟医院吧?”
言晏刚躺下去盖好被子,闻言眼睛才睁开了一点。
余妈以为她是同意了,正要去拿手机打电话,床上女人虚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余妈,现在几点了?”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言晏揉着头疼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找了一圈,昨晚睡觉的时候手机也不知道放哪儿了,声音都是掩不住的有气无力,“看到我手机了吗?”
余妈过来扶住她,“您的手机昨晚落在客厅,我已经帮您充好电了。”
说着余妈把手机递给她,言晏接过来开机,密密麻麻的好几条未接电话的提示短信一下就跳了进来。
都是昨晚聂南深打来的。
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下,言晏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些未接通话怔怔的出神。
十一点……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罗马了吧……
从余妈这个角度也正好能看到上面的未接提示,低声道,“太太,您这个样子要是被先生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
她像是没听到余妈的话,关掉手机,“不用了,你出去吧,我睡一会儿。”
说着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然后才重新躺了下去打算睡觉,好像这样才能让身体里的不适缓和一点。
余妈见状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替她掩好被子,拿着自己的手机走了出去。
余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的女人,最后还是忍不住拨了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是先生吗?”
聂南深坐在车内后座,车窗打开了半截,从这里看出去正好是罗马某处的警局,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听着那边的声音,淡淡的道,“是我,余妈,出什么事了吗?”
男人嗓音低沉,一般如果不是言晏有什么事的话,余妈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
“先生,是这样的,太太发烧了,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让医生过来,您看要不回来一趟送太太去医院?”余妈降低了声音,生怕会吵到床上的女人,“估计现在太太也只听您的话了。”
男人声音一下紧绷起来,“发烧?很严重?”
“看样子挺严重的,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聂南深沉默了两秒,“你现在就打电话让医生过来,有什么事我会跟她说。”
余妈愣了愣,“那先生您呢?您不回来吗?”
“我现在人不在江城。”
余妈有些意外,想着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赶不回来,但还是道,“先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太太的。”
“嗯,有什么事再打我电话。”
“好的。”
挂断电话后,余妈盯着手里的手机,难道太太是一开始就知道先生不会回来,所以才不让她打电话的吗?
这么想,突然有些心疼起来,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立马就打电话联系了医生,一边报出地址一边往楼下去了。
卧室内,女人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面无血色的脸蛋苍白,额上也布了密密的细汗,唯有那双眸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同一时间,这个时候的罗马刚好下午五点,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金色的光芒几乎被完全挡在车窗外。
聂南深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手机,线条分明的五官俊冷,英俊的眉梢也逐渐拧了起来。
她一向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这次生病了却不肯看医生……是在跟他置气么?
男人手指落在言晏的号码上,正打算拨过去,前面林秘书的声音突然响起,“聂总,秦小姐出来了。”
聂南深抬头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一身长裙的女人从警局里走出来。
夕阳挥洒的颜色将那一身浅米色的身影都衬成了一张别致的画面,警局门口就是长而不见尽头的街道,女人孤身一人的身影就站在那儿,显得孤独又无助。
远远看过去,甚至有几分与脑海中的女人相似,温婉恬静,但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聂南深放下手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秦思砚从出来时就一直低着头,长而直的墨发垂下,但也挡不住那张脸上此时的慌张焦急和不知所措。
她的手现在都还是抖的。
“思砚。”
就在这时,一双精贵的定制手工皮鞋突然出现在眼前,那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声音就像是在最无助的时候的一根稻草,将心底的所有焦虑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秦思砚抬起头来,男人站在逆光下,落日余晖在一众的罗马建筑前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剪出形状,英俊矜贵的五官下是令人心安的沉熟稳重。
女人晦暗的眸里突然就像有了光,惊喜又诧异,“南深哥?”
………………
言晏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次从模糊中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天花板。
睡了一觉之后头疼减轻了许多,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一下就定在了手背贴着的针管上。
言晏微微一怔,顺着看过去,这才看到被挂在床边的点滴。
正好这时候余妈端着碗从外面推门进来,“太太,您醒了?”
“嗯。”
言晏看了她一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余妈见了连忙放下碗拦住她,“太太,点滴还没有打完,您再躺一会儿。”
言晏看着她,余妈对上女人的视线,这才小心翼翼的解释,“这……是先生让我请医生过来的。”
言晏垂眸看着手背上的针管,淡淡的道,“嗯。”
“太太,”余妈见她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又补充道,“先生他其实很不放心您。”
“我知道。”
女人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余妈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就去拿刚熬好的粥端过来,“太太,我给您熬了点粥,您一天都没吃东西,医生嘱咐您最好还是吃一点。”
言晏看着她拿过来的粥,也没多大点胃口,但还是道,“你先端下去吧,我待会儿下去吃。”
“这……好吧,那我下去再热热,再给您准备几个清淡点的小菜。”
余妈知道她一向有洁癖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端着粥就出去了。
卧室的门刚被带上,言晏就掀开被子自己把针管取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然后放下手机才从床上爬起来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发烧很容易出汗,虽然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浑身是汗她也睡不着了。
大概洗了二十分钟左右,言晏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哪怕没有胃口,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很懂得照顾自己的。
然而就在言晏低头正准备喝粥的时候,詹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詹聿。”
余妈想着她生病了可能会没什么胃口,况且医生也嘱咐了要吃清淡一点,所以就准备了一碗小米粥和几个小菜。
她往碗里盛了一碗粥,“怎么了?”
不知是因为睡了一觉的原因还是刚才打了点滴,这会儿声音听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但詹聿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生病了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大好?”
“没事,一点感冒而已,”她吹了吹勺里的热气,“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点他一般还没有下班,詹聿也不是会在工作时间找她闲聊的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男人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昨天问我的事,我想有些眉目了。”
“……”
言晏刚拿起勺子准备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舀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才淡淡的开口,“你说。”
“松虎昨天死了。”
她垂眸面不改色的喝着粥,“嗯,我知道。”
这个事昨天晚上就上了新闻,就算不是因为聂南深,她知道也不奇怪,詹聿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堆文件,眉头紧拧,“我昨天接到局里的电话,需要整理松虎家里和生前的资料,里面找到了一些比较老旧的档案,虽然已经过了诉讼期,不过我想和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有些关系。”
“什么?”
“松虎在二十多年前还年轻的时候就踏入了那个圈子做起了买卖,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裴家很可能就是他当初的引路人,”詹聿顿了顿,语气凝重,“也就是说,如今的裴家之前在江城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背景。”
言晏手里刚舀起的一勺粥不经意就洒了些出来,干净的桌面一下沾上了污渍。
【有人故意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大概可以猜测,下一个江城要完蛋的,就是裴家。】
【关言晏,如果你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杜甄雅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犹言在耳。
时间来的这么快么。
言晏取过纸巾,一点点的擦拭着桌上洒出的汤汁,垂着眼帘的侧脸看上去异常平静,“这与聂南深有什么关系吗?”
“原本凭借松虎在暗夜里的影响力,这些东西应该不容易被警方找到,不过陆骁逮着这个机会看样子应该是想一举铲除暗夜里的旧势力,所以才被警方发现了端倪,但上面的调查只涉足了松虎的人迹关系,因为你昨天说的我事后才去查了一下,最后我发现不光是裴家,甚至包括关家和杜家,都很可能与十四年前聂家出的那场事件有关。”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事件?”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言晏看着面前温度逐渐散去的粥,纤长的眉紧紧拧了起来。
聂家在江城存在的时间不短,如果说是能称得上是事件且鲜有人知的事,她知道的也只有那一件……
几十年前聂爷爷是从江湖底下起家的,手底下的势力不比现在墨道暗夜弱,但直到十四年前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扫除行动。
那时候通讯报道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放在现在的新闻上也几乎找不出什么痕迹,但据说当时几乎动荡了整个江城的势力,不论是哪边都牺牲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了聂老爷子的独子,也就是聂南深的父亲。
但那个时候言晏毕竟还小,唯一知道的也只有当初好像是因为她爷爷在那个时候帮了聂家一把,才有了后来的聂家,这也是两家之所以会成为世交的原因。
但杜家和裴家……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詹聿才在那边继续道,“十个经商九个黑,杜家和裴家当年也是被除掉的那一部分,更何况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场扫除在那次之后除了扫荡了聂家在江城的势力,连J方也损失不小,所以在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不光是聂家,包括牵扯到其中的一些其他家族都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那一块,这次如果从松虎的资料里发现了一点端倪,恐怕警方这边现在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而且我发现,自从关家出事之后,聂南深好像也一直在查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
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一切,面前的热汤已经凉得没什么温度了,女人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看来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
正如杜甄雅所说,聂南深会帮关家或者说帮关珩,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她么。
导火线是关家,那么……关家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詹聿察觉到到电话那头的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才这么说,其实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聂南深在这里面也只是处于一个被动状态。
但这也不能否定聂南深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甚至他是否真的在其背后也推动了一手。
对于言晏所在的立场,这两者的结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迟疑了一会儿,担忧的道,“聂南深呢?你不打算亲自去问他吗?”
这件事比起他来,毫无疑问向聂南深求证是最快的办法。
言晏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漫不经心的挑着盘子里的菜,“当然要问啊,不过他昨天就去罗马了,”她低着头,风轻云淡的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罗马?”
詹聿明显有些诧异,言晏拧了下眉,“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今早我听到消息,因为松虎之前有跨国贩毒的前科,现在又调查出与裴家有着不浅的关系,所以裴景旭目前很可能已经被罗马那边的警方逮捕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被遣回国接受调查。”
言晏怔住了。
他昨天去松虎出事的现场,所谓的有事处理,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松虎一死裴家过去的背景就会暴露出来,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赶去罗马。
他去找秦思砚……是担心她会被牵扯进来么?
心底顿时漫过一阵浓浓的自嘲,还真是……一箭双雕呢。
她看着面前满桌子她爱吃的菜,顿时没了胃口,淡淡的对着电话那头道,“那裴家现在怎么样?”
“虽然只是与松虎有些关系,但毕竟松虎背景不简单,现在裴氏在继续跟进。”
“我知道了,詹聿,”她要了解的已经差不多了,其他的就算是詹聿恐怕都不容易继续查出点什么来,“接来下的事等聂南深回来之后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她不想让詹聿也牵连到其中来,说完就准备挂了电话,詹聿突然叫住了她,“言晏,”手机停在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他低声的道,“如果真的是聂南深害关家走到这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她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是一下子把她问住了。
“怎么办啊……”言晏往身后靠了靠,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灯,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啊,凭我的本事我又报复不了他……”
说着她突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最后大概除了离婚之外,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离婚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连詹聿都感到一丝愕然。
虽然他们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两厢情愿,言晏在外界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有多在意,但他知道,也不会像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轻描淡写。
“你想清楚就好,”詹聿淡淡的道,“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希望你都不要因为已经过去了的事伤害到自己。”
言晏闭上眼,抬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放心吧,”无奈的调侃,“我没那么脆弱。”
“还有,”说到最后,詹聿突然想到了什么,慎重的提醒道,“松虎死了,陆骁那边没了牵制可能会有什么动作,你和你姑姑最近都小心一点。”
“……好。”
说完,等詹聿那边挂了电话,言晏闭上的眼才重新睁开,握着手机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到身侧,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离婚啊……这个词他们之间好像都提过好几次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言晏才取过纸巾擦了下嘴,“余妈,把饭菜收了吧。”
余妈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瞧了一眼往楼上去的女人又看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太太,你都还没吃呢……”
楼上传来女人淡淡的声音,“不吃了,我出去一趟。”
十四年前的那些事,关珩肯定会知道什么,说不定陆骁会盯上她……也是因为其中的某些原因。
今天是周末,言晏换好衣服后就去了关珩现在住的公寓,刚摁下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是负责关珩起居的保姆,之前见过言晏几次,见她来了连忙把人往里请,“小姐是来找关总的吗?”
“嗯,”言晏走进去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关珩,“我姑姑呢?”
“关总今天一早就出门了。”阿姨手里还提着准备扔出去的垃圾,“小姐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吧,我打电话问问关总什么时候回来。”
一早就出门?现在都六点多了还没有回来吗?
“不用了,”言晏看了她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我自己打就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哎。”
阿姨应了一声,提着垃圾就关门出去了。
她摸出手机来打给关珩,但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那边挂断了。
言晏正想着会不会是去了公司还在开会,突然,一道微弱的来电铃声就响了起来,如果不是房间内没有其他人显得太安静的话,那声音小得几乎没有。
她挂掉了电话,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隐约能听到那声音还在继续,视线一下转到了没有关上房门的书房的方向。
带着疑惑走进去,言晏最终停在书桌前打开了面前的抽屉,看着里面不断响着还亮着屏的手机,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来电显示没有任何备注,言晏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她姑姑平时用的手机。
什么人的来电,需要她姑姑刻意准备另一部手机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