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关珩明显在气头上,“言晏,我最后说一遍,从现在开始樊家的任何事你不准再插手,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
言晏绯唇微微抿着,好半天没说话,关珩以为她没有在听,“言晏,听到了没有?”
“姑姑,”洁白的指腹来回在书页上游走,她低眸看着书页上的文字,波澜无恙的开腔,“你还爱他吗?”
关珩微微怔住。
斜阳落下,淡淡的光辉在女人身上镀了一层色泽,整个卧室安静得只有女人平静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将他们曾经那些丑闻曝出来,你会阻止我吗?”
她不大能懂,为什么关珩能够这样轻易原谅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到底是因为还爱着,还是因为其他。
那边足足有好几秒没说话。
“会。”
好半天后,她才听到关珩的声音重新响起,“言晏,这种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你做过一次就够了,”比起她的平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显得毫无波澜,“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何必把刀子交到别人手上。”
她当然明白关珩的顾虑,只要她但凡有一点动作,樊天逸那边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曾经她为了保住一个关园不惜惹怒樊家得罪聂南深,如今同样的错误怎么都不能再来第二次。
言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淡淡的道,“如果樊家不再来招惹我们的话,这样的事不会有下次。”
“他们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同样冷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言晏皱了皱眉,还没深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边关珩已经挂了电话。
直到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陆续占据各版娱乐财经头条,她才知道为什么关珩这个时候没有回答她是否还爱着这个问题。
夕阳西下的晚餐时间,靠窗接近路边的西餐厅内,关珩看着对面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将手机放回包里。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樊天逸单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无波,没开口也没有要坐的意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不坐吗?”
关珩坐着看着面前比服务员都高出一截面无表情的男人,短发下露出微微的笑容。
樊天逸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在她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才淡淡的开口,“什么事。”
在说这句话时,眼角已经扫过了餐厅的环境,明显不是很满意的态度,再加上那淡淡不耐的语气,仿佛多和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关珩自然有注意到,视线也跟着环绕了一周,“抱歉,高峰期,没能订到包间,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闲谈般的轻笑了一声,“不过看样子你的老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除了原本餐厅里坐满了的人,还有窗外的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与包间的那种只有两人在的封闭安静的空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这男人从认识以来就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没变。
樊天逸看着她短发下的那张脸,嗓音一贯低沉淡漠,“不重要习惯的自然不用刻意去改。”
“也是。”关珩也不在意,抬手唤了服务员过来正准备点单,樊天逸双腿交叠,目光落在女人脸上,淡漠的嗓音再次响起,“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这么着急,是赶着回家陪你太太吗?”关珩低头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说完也不等樊天逸回答,自如的道,“想吃点什么?这家味道还不错。”
比起上一次见面,女人的态度明显不算冷漠,虽然也谈不上多热情,樊天逸紧拧的眉一刻也没松开,盯着她的脸像是要看出什么。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关珩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的,“别这么防着我,一顿饭而已,”她无奈的笑笑,“樊总就算再怎么日理万机,这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樊天逸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半晌后靠在椅子内波澜不惊的开腔,“难道不是你在防着我?”
细了看,男人眼底似有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笑容这种东西可以说很难在他脸上出现,关珩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僵,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被掩下,“言晏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损了樊家的面子,我这个做姑姑替她赔个罪应该也说得过去?”她依旧微笑着,“当然,也得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樊天逸就这么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刚才还有点的笑意已经消失,关珩见他没说话也没反对的意思,再次唤了服务员过来,手里拿着菜单点着菜,“想吃点什么?我记得你不吃鱼子酱也不爱吃甜食,那餐后甜点换成水果好了,助消化。”
从头到尾樊天逸都没再开腔,从头盘到餐后都由关珩一一点餐,她自顾的和服务员报着菜名,时不时也会问他一两句,不过得到的不是随便两个字就是男人的沉默,到了最后也懒得问了,杂七杂八的点了一些然后归还菜单,“暂时就这些,谢谢。”
“好的。”服务员拿起菜单,说了句稍等后便退了下去,樊天逸看了她一眼,“原来你都还记得。”
刚才听她报出的菜名,基本已经挑除了他不吃或者不爱吃的。
关珩面不改色的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就算是养了条狗,我也会记得它的喜好和习惯。”
男人眼底有些不明显的晦暗掠过,养了条狗都会记得,何况是人。
关珩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拿着手机翻着财经方面的新闻,没有注意到的是,男人视线偶尔挪开一两次之后,最终也总是会落回她身上。
直到饭菜上来,关珩才放下手机开始吃东西。
仿佛她今天叫他过来,只是单纯的为了吃一顿饭。
女人优雅的拿起刀叉开始切肉,却发现樊天逸只是看着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她笑了出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是菜不合你的胃口?”
樊天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
然后才开始吃东西。
樊天逸不是话多的人,一旦她不说话,整顿饭吃下来可以说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
靠窗的位置视野也很好,关珩吃得很惬意,偶尔抬眸看过去,隐蔽的人群后似有一道闪光亮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男人正低头切着盘中的食物,神情淡漠五官英俊,一举一动都有着成功男士所属的稳重优雅。
譬如嘴角沾上东西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
她像是看得出神,手不自觉的就伸了过去。
就在指尖还差半公分到男人嘴角的时候,手一下被抓住,“做什么?”
关珩对上男人充满戒备不耐的视线,她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还算面不改色,下巴抬了抬,淡淡的道,“脸上有东西。”
樊天逸一怔,低沉的嗓音很淡,“我自己来。”
旋即便松开了她的手,取过一旁的纸巾擦拭着嘴角,关珩顿在半空中的手僵持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看着男人避她如蛇蝎的模样轻轻笑了出来,“抱歉,忘了樊总一向洁身自好。”
对女人的肢体接触,这个男人一直有出乎意料的抵触,尤其是她。
她一下子没了什么胃口,拿起红酒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饶有兴致的开腔,“你说要是被良黎知道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吃饭,她会不会误会什么?”
樊天逸抬眸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沉着嗓音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误会的。”
“谁知道呢,”她瞧着男人的脸色,“毕竟那女人爱你爱得那么深沉。”
他语气沉下,“关珩。”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紧张?”看着男人突然严肃下来的语气,关珩不在意的晃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笑着。
樊天逸抿着唇,也没打算在这话题上多聊,随手将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淡淡的神色很不耐,“饭我也答应吃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关珩看了一眼男人盘中只吃了一半的牛排,眸底划过一丝讥讽,当下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的周旋,“实不相瞒,今天约你出来,是希望能够麻烦樊总帮我查查陆骁这个人背后的势力。”
她放下杯子,指尖摸着杯壁眼睛却是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开口,“你知道,我现在在江城没什么倚靠的背景了,要查陆骁那样的人很棘手。”
对此樊天逸不算意外,或者意外也并未表达在脸上,“比起我,你找聂南深更合适。”
以她是关言晏姑姑的身份,这件事上聂南深不会袖手旁观。
关珩却挑了挑眉,“池骞没和聂南深是一条船上的人,关于陆骁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聂南深不会向我透露太多。”
男人眯了眯眼,像是要从女人眼里看出这句话的真假。
但她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也许是有求于人,以往争锋相对的锐气半点踪迹不见。
他波澜无恙的开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实话实说,陆骁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也一直认为这件事与良黎脱不了干系,”关珩手指点在桌面上,笑脸之下的黑色眸子有并未掩饰的寒意浮现,“如果你认定她是被我冤枉的,你出面调查这件事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闻言,樊天逸嘴角又出现了罕见的弧度,“你难道就不认为,我也参与其中?”
那弧度的笑意甚至蔓延到那双墨黑的眸里,关珩摸不清他说这句话是欲盖弥彰还是想试探什么,或者说,原本她就没排除这个可能。
“哦,”她点头示意了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确实没有必要帮我。”
她坐直了身子,说是求人却半点没有求人的姿态,脸上的笑意淡淡散开,“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虽然这样做会有点卑鄙,不过当年的事情一旦曝出来,对你对我甚至对她,都不好,不是吗?”
樊天逸眯起眸,眼底有森森寒意,“威胁我?”
她笑笑,不为所动,“怎么能说是威胁,各取所需而已,”女人把玩着指甲,漫不经心的笑,“你替我查出陆骁的目的,换往后我的守口如瓶,樊太太依旧可以是品德兼优的居家太太,樊总也依旧可以是那个痴情的樊总。”关珩靠在背倚里,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对于你这个高度的人来说,名声就等于金钱,你是生意人,和谁过意不去也不能和钱过意不去不是?”
说话间餐桌仿佛变成了谈判桌,利益权衡谁都看得清楚。
樊天逸却只看了她一眼,冷笑从喉尖溢出,“有本事,你试试看。”
在这江城谁不知道,威胁谁,都不能威胁樊天逸。
男人最后的耐心也在这几句话中耗没了,说完,人就已经从位置上起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关珩坐在位置上没动,唇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视线跟着男人的身影移到前台,她看着拿出钱包埋单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拿起手边的酒杯缓缓抿着,嘴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更深了。
直到樊天逸消失在餐厅里,关珩才收回视线,拿起从吃饭开始就被放到一旁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
第二天,言晏是被安苏的电话吵醒的。
一般她睡觉都有关机的习惯,昨晚在房间看了一会儿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所以才忘了。
她伸手拿过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朦胧中睁眼看了眼来电和时间,七点十五。
言晏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声音还有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鼻音,“这么早,什么事啊安苏?”
那边像是意外她这个时候还没起床,“你才起床?”
“嗯,刚醒。”
言晏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旁边空了的位置,眉头不由皱了皱。
大概是最近都已经习惯了聂南深早出晚归的作息,导致她一醒来没见到人也没有多意外,她下意识伸手过去探了探,脸被褥都没了温度。
很早就走了吗?
可是平时聂南深早上出门时都会给她说一声,偶尔睡梦中她多少也能听见一些,还是说她今天睡得太沉了没能听见?
正在回想中,安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言晏,你看今早的新闻了吗?”
她坐起来伸手打了个哈欠,“没有啊,怎么了?”
那边顿了一会儿,才低声的问,“你姑姑和樊天逸……到底怎么回事啊?”
言晏一怔,朦胧的睡意醒了些,“什么?”
“有人昨天拍到你姑姑和樊天逸单独约会的照片,现在报道都在说你姑姑她……”
“我姑姑她怎么了?”一提到关珩,言晏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声问道。
安苏有些犹豫,但还是道,“这种照片一旦曝出来,无非就是勾引有妇之夫之类的话题。”
这下言晏的睡意全醒了,只觉得好笑,“勾引?”
媒体唱的这又是哪一出?
关于这个报道别说言晏,就是安苏自然也不会相信,但既然都报道出来了,也不能完全说空穴来风,“算了,我现在给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去看热搜吧,现在热度都刷上第一了。”
“嗯,那就这样。”
说完言晏就挂了电话,打开手机热搜,果然昨天还被顶到第一条的路潞的热搜已经被刷到了
照片明显是在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偷拍的,高级而充满浪漫气息的西餐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拍到两人的侧脸,女人伸出的手被男人握在手里,但也由于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
但仅凭这一个小动作,就足够给广大八卦网友遐想空间。
言晏将热搜下的热评都翻来看了一遍,越看到要勾引谁也轮不到需要去勾引樊天逸。
关掉手机,她一把就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然后面无表情的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饭,仿佛半点没有被那条新闻影响到。
吃完早饭后,她又打电话约了安苏出去看电影。
电影院侯厅室内,离电影放映还有半个小时,安苏坐在对面咬着吸管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女人很是意外,“我说你心可真够大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出来看电影?”
“没啊,”言晏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奶茶,百无聊赖的道,“正好有一部想看的,过段时间我就没空了,这不你正好也闲着吗。”
她脸上确实没表现出什么担忧的情绪,一时间就连安苏也猜不出来她是真的不关心还是在强装不在意,“前几天你才和樊榆闹了矛盾,今天你姑姑又和他家扯上了,你就真的不担心?”
不说报道的真假,关珩一下子被冠上个小三的罪名,就舆论那边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清者自清,谁还没在头条呆过啊,”言晏一只手支着下巴,慢悠悠的道,“那些狗仔写出来的没几个是真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得,就我没在头条呆过,”她玩着那根吸管,话题一转,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不管你姑姑和樊天逸到底有没有关系,怕是良黎看了这新闻都不会好受。”
言晏不置可否,良黎怎么想怎么看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喝了一口果汁,“别说我了,谈谈你呗。”
安苏撇撇嘴,兴致恹恹的,“我?我有什么好谈的。”
最近玩也玩够了,医院那边的实习工作还没安排下来,于是到了这个点也只能被约出来看电影打发时间,日子平淡得跟个白开水似的。
候影厅来来往往不少人,言晏一眼扫过去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突然就来了兴趣,“少给我装蒜,你和那当兵的怎么回事?”
安苏刚吸到一半的果汁又倒了回去,言晏看到她的反应挑了挑眉,继续把玩着吸管,似笑非笑的喝了一口奶茶,“那天把你带走的人,是他吧?”
安苏嘟着嘴,好半天才低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言晏不是很理解她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见到心上人应该很高兴才对,不过看你这样子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安苏含着吸管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我都没恋过吗。”
不管恋没恋过,反正那情绪是都摆在脸上了。
“我听说前段时间他是突然被调到部队里,”言晏淡淡的道,“跨国调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是在部队里,他来江城,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安苏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杯里的果汁,懒懒散散的道,“你还真是抬举我。”
言晏挑眉打量了她几分钟,好半天才淡淡的给她分析,“要我说,你回江城他也跟了过来,如果说他是为了你那就说明他也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而纯粹是因为工作的话,能调到江城和你再遇那也能算得上是一种缘分,”她半认真办玩笑的道,“你们在一起谈个两年恋爱要结婚也不是不行。”
那天她隔着老远也见到了那男人一面,长相身材嘛也还过得去,工作上好像官职也不错,就是家境不大清楚,不过这些对于安苏来说都是小问题。
安苏鄙夷的看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结婚了是巴不得我也快点结婚?”
言晏点头认同,“作为好闺蜜,年纪轻轻就我一个背着已婚妇女的名头心里是挺不平衡的。”
“哼,”安苏冷哼了一声,十分冷艳的道,“我当初追他他不乐意,现在他说要结婚就结婚,那岂不是显得我很草率很被动?”
言晏同样冷哼回去,“你能有我草率?”
“那你遇上的人是我哥,哪里还草率了?”
她哥可是江城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别人想嫁都还嫁不了的豪门大总裁,这都叫草率让别人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