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彼岸花的故事很短,短到只有数月的经历,这则故事也很长,长到足以贯彻我的人生。”
丑妹瞻望着满天星斗,她就这般安静地坐着,许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鲜红的彼岸花海随着夜风浮动,点点寒酥骤然落于花瓣之上。
鸿昀看着天空中的小白点,惊叹不已地扭头说道:“姐姐,下雪了!”
见到冰寒的白雪,丑妹温柔一笑,像是回忆起了当初的一切。
她双手撑于桌案,起身看向院落,自顾自地说着。
“生逢乱世的我,知晓人心险恶,只有逃入山林才得活命,自凛冬遇到伤痕累累的他,我再三思索,还是选择救他性命。”
“疗伤期间的他,常常说自己是个恶人,让我离他远一些,可他从来没有害过我,反而对我很好,我一直相信,人心是相互的。”
“他在外面做的恶事,我并不知晓,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大善人,他寻来衣物,食粮,钱财,赐予我新生,结束了我流浪的生活。”
“汴京人员密集,外人想落户简直难如登天,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已了解。”
“定是他用了不为人知的手段,为我寻了这一处住所,得以让我定居于此。”
“在前往汴京之前,我与他立下了一个约定,约定的是:我们一会在汴京重逢。”
丑妹指向院落的彼岸花海,轻言道:“为了完成这个约定,他拖着濒死之身,连跨数州上千里,只为与我相见。”
“他临终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了我,让我不受他人欺压,而这片彼岸花海,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丑妹凄苦一笑,泪珠点落,眸光悲痛道:“我只是简单的拉了他一把,他却将自身拥有的一切赠给了我。”
“经过我的多年打听,得知他在江湖上的称号,是那人人喊打的黑无常,一直听人说,黑白无常向来形影不离,他后来所做的恶事,应是为了替白无常报仇。”
丑妹摇了摇脑袋,愁苦道:“他害的多人家破人亡,我不能用他给我的功力为他报仇,如果我那样做了,仇恨的种子只会在人心中一直蔓延与延续,而他一定也不希望我这样做,毕竟他想看我好好的活下去。”
“照顾好这些彼岸花,赚足银两弥补那些受到他迫害的人们,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替他做的......”
鸿昀识趣的默不作声,静享这风雪的清凉,这一段故事,令他颇有感触......
“在你的身上,有一种与我相同的气息,像是他的功法,若不是这个原因,我想我不会与你讲这么多。”
丑妹将双掌置于油灯下,幽暗的气焰逐渐升腾,黑色的罡气开始附着她的身体,给鸿昀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出于下意识的行为,鸿昀体表亦是散发出黑色的罡气,同为九幽玄天神功的内力,在这一刻完美呈现。
仅是一瞬之间,丑妹便已将那份气息收敛,她歉意出言道:“小弟弟,非我有意而为,实在是这股气息,有时难以受到我的掌控,我不想失控伤人,所以我无事便不出行。”
鸿昀深有体会道:“母亲说过,《九幽玄天神功》虽奥妙无穷,能给人的内力带来极大的飞跃,但修习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这些人皆有恨意加身,对这个世界的恨意越强,所获得的内力也就越深,《九幽玄天神功》本就是至阴至邪的功法,若无杀气养身,所得定有所缺,姐姐,你有时无法控制内力溢出,正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呼~吱啦~
封闭的大门被风雪吹开,穿着异域风格服饰的降臣,款步迈入前院,她接过鸿昀的话语,十分赞赏地说道:“心思纯真者,修习《九幽玄天神功》不比他人要差,力量可伤人也可救人。”
“你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你的内力不是自己修行所得。”
丑妹听闻降臣的话语,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她快步走出屋户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莫名闯入我的住处,我虽不会赶你们离开,但你们总要让我知道一些什么。”
降臣抿嘴笑道:“《九幽玄天神功》是我与他人所创,我们来你这里,也正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我的孩子名为鸿昀,关于鸿姓,你应有所了解。”
丑妹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先前的事情,她惊呼说道:“你们与那人有关系!?”
鸿昀眨了眨眼,朝着降臣出声询问道:“母亲,你见到父亲了吗?”
降臣眯起双眼,望着鸿昀与丑妹的背后,嘴角微微上扬道:“当然。”
忽地,一道声音从鸿昀与丑妹的身后传出,“昀儿天资甚佳,若是再成长几年,足以傲视群雄。”
鸿昀扭头望去,便见一名俊逸高大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拂去了他衣装上的雪花。
见到此人,鸿昀只觉体内血液一阵躁动,但碍于初次相见,他始终不曾开口言语。
鸿犼轻抚着他的脑袋,愧疚道:“我曾在六年前到过玄都邬,可惜那时,你已随降臣去往高山修行,我们并未相见。”
“孩子,今日是你我初次相见,请原谅为父十三年来未曾寻你,非为父漠不关心,只是为父身上的担子,要比他人重得多,你是我的孩子,一定会比其余人更加懂事,更加优秀。”
鸿昀哽咽着抬起脑袋,眼里的泪花闪烁不定,他猛得扑入鸿犼怀中,抽泣问道:“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降臣挪动脚步,任雪花落于肩膀,她悠悠开口道:“昀儿,他便是我的夫君,也是你的父亲,当朝天子,鸿犼。”
本应是一家人团聚的温馨画面,可丑妹见到鸿犼后,竟死死拽住他的胳臂,嘟嘴怒道:“骗子,你还我的酒!”
鸿犼满脸无奈,轻抚额头道:“你先松手,当朝事情繁多,在下难免有所遗忘,我后续会差人送来的......”
“骗子!当初就说送来,结果这些年都不派人来我这里,根据汴京的美酒的增值与这些年的利息,你要赔我三千两!”
丑妹却是不依不饶,生怕自己一个松手,眼前人便消失不见了。
鸿犼没有拒绝,连连点头同意:“小祖宗,我下次一定把钱送来。”
丑妹锁住鸿犼的脖颈,哇哇大叫道:“我不,我现在就要见到我的钱!”
面见这副场景,鸿昀与降臣笑意逐开,父子初次见面的尴尬被缓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