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好似,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明明是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
不该是这个样子,又该是什么样子。
笙歌的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幅画面。
齐天大圣应该手拿如意金箍棒,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不可一世。
笙歌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了近乡情更怯的忐忑不安。
这种感觉来的突兀,却又格外的强烈。
强烈到她自己的眼睛似是升腾起了水雾,都恍若未觉。
心慌!
笙歌闭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许,也许是那滴心头血的缘故吧。
笙歌想到了离开斜月三星洞时,须菩提祖师向她要的那滴心头血。
在笙歌驻足原地时,感知敏锐的孙悟空就注意到了这道视线。
那是个傻子?
这是孙悟空道第一想法。
否则,这世上哪有人的眼神会这般复杂奇怪。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可怜。
但那个可怜的眼神在真正触及到他的时候,就开始变得他看不懂了。
然后,那个傻子哭了?
应该是哭了吧,他火眼金睛不会出错。
不是害怕,不是嫌弃,也不是怜悯,那是什么?
不过,那傻子为什么一动不动。
孙悟空忽略了心中奇奇怪怪的感觉。
明明素昧平生,可偏偏无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别看了!”
如雷声般轰鸣的声音,使得笙歌从奇怪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笙歌越走越近,也就将狼狈的猴子越看越清。
好吧,乍一看既可怜又狼狈。
仔细一看,更狼狈。
血脉相连的感觉是要搞什么?
笙歌猛的想起了老黄牛那句走捷径认干爹。
“你来此作甚?”孙悟空呲了呲牙,面露凶相。
笙歌目光直视着孙悟空“看你。”
孙悟空:!?(?_?;?
透过火眼金睛,他自然看出面前这个傻子是猴子。
猴族在他之后竟然也能出现这种天赋根骨绝佳的猴子。
“你也是听说了本大圣大闹天宫的事情,心向往之?”
孙悟空抬起下巴,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中都还带着天生的桀骜不羁。
笙歌失笑,哪怕依旧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此刻却突然变得顺眼多了。
“是的。”
“我是听着你的事迹,拜师学艺,一直都想看看让整个天庭都束手无策的齐天大圣到底是什么样子。”
笙歌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多了几分察觉不到的纵容。
向来狂妄的孙悟空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可有失望?”
被压在五行山下不知岁月如梭,被风吹被雨淋,饿极了就连旁边长出的杂草也吃,他觉得他这一颗心早就冷硬的不能再冷硬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就再一次欢快的跳动。
思来想去,孙悟空都觉得是那天突然窜进他身体的一道流光。
流光里,有师父的气息,也有面前这只猴子的气息。
嗯,他定然是想师父了,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在他离开斜月三星洞辞别师父时,师父凶巴巴的说他这一去,定生不良。
凭他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师父的徒弟。
若是他说出半个字来,被师父知之,就把他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万劫不得翻身!
唉,师父说话凶归凶,但不得不承认师父他老人家能掐会算的本事是真的强,字字句句都灵验了。
他不仅仅是惹祸了,还兴风作浪的捅破天了。
笙歌伸手理顺了孙悟空头顶的毛发,坚定道“不曾失望。”
“你的壮举,前无古人。”
“你为何不说后无来者?”孙悟空脱口而出。
别妄图欺负他没文化!
他在斜月三星洞也是受到了很深熏陶的。
笙歌愕然,好歹谦虚一下。
“因为会有后来者!”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孙悟空将信将疑,但心情明显要好多了。
“那后来者能不能去反抗下如来佛祖?”
孙悟空问的认真,灵霄宝殿他闯了,玉帝马上金灿灿的椅子他也翘着二郎腿坐了,琼浆玉液也喝了,也没什么意思。
笙歌睨了孙悟空一眼,沉香劈山救母修改天条,貌似也反抗的是天庭啊。
这么一看,天庭也挺背。
说实话,若她是王母,她也不会同意仙凡恋。
恋什么?
一个寿命无止尽,一个满打满算百余年,到最后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认认真真修炼千年,位列仙班就是为了跟凡人谈一场所谓的唯美悲壮荡气回肠的恋爱?
早去哪儿干嘛了?
站在王母和玉帝的角度上,就会发现那些私通凡人的的仙官多么可恶。
占着仙班,领着天庭的福利,然后在背后可劲儿的说天界无情冰冷,天规森样,然后义无反顾跟着凡人跑了,最后天庭还要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中背千万年黑锅。
好吧,她又扯远了。
笙歌注视着孙悟空眸子中的灼灼光芒,实在说不出煞风景的话。
“可以。”
大不了,她先做那个后来者。
都是猴子,四舍五入一家人。
孙悟空这么可怜,风吹日晒阶下囚似的,认干爹是不可能了,但她作为猴族第一人,理所应当庇佑孙悟空。
孙悟空笑得越发灿烂了,眼神中的狂妄凌厉渐渐的融化,就好似夜空下倒映在水中的星星,波光潋滟。
“师父很想你。”
笙歌叹了口气,席地而坐。
一边清洗孙悟空脏兮兮的小爪子,一边幽幽道。
孙悟空先是一怔,然后焦急的抓耳挠腮。
“师父?”
“我没有师父!”
孙悟空谨记着须菩提祖师的话。
他天生是惹祸的性子,绝不能给师父遭灾,连累那些师兄弟们。
笙歌一把拉过孙悟空的小爪子,开始给他修剪指甲。
于公,大家都是做猴子的,理应互帮互助。
于私,孙悟空与她师出同门,同门最讲究的就是团结。
“好,你没有师父。”
笙歌也没有纠正,自始至终也没有提须菩提祖师的名字,只是放低声音接着道“他很担心你。”
“也从来没有忘记你。”
要不然须菩提祖师每天长吁短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