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星夫子的怒骂,空中的紫袍女性也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瞧见他的面相之后面露恍然。
“原来如此,东星国的余孽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配上随口点明的一句却让老者怒气冲顶,可来人早已经移开视线,看向了另一侧,“圣女,我来接您回去。”
宋南乔摇头惊恐后退:“不,不……”
在被追杀的时日里,她可是时刻记着的,祭世大祭的时间快要到了,最多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这也等同是她的短命之期。
她不想,她的不想。
“宋姑娘,别怕!”温世墨见不得圣女恐惧的模样,神色一厉,警惕地看着踏在虚空的圣教大长老,“这里是我天一门宗地,她想要带人走也要看看这里的主人答不答应。”
说话间,他一挥手中折扇,冰寒的冻气裹着凭空出现的风雪直接朝梅露的方向袭去,过程里风雪越变越大,最终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雪狮子,咆哮着扑向前。
面对巨狮,大长老脸色不变,甚至指尖都未动一下,只是冷眼看着这只星兽在她两米开外的地方撞到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有淡红的涟漪在上面闪过,由此隐约可见是个圆壳型的结界,下一秒那只张牙舞爪的雪狮子被撞塌了半边身体不算,余下的身躯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不变。
温世墨脸色大变,他的绝寒冻气非但破不了对方的防,甚至还被上面附带的炎属性直接碾压,连一回合都撑不住。
他不死心,再度连连挥扇,又是好几种属性星兽并杂着单纯的攻击技朝着对方同时攻去,结果是更加骇然的看到对方直接将不同属性的结界完美拼接在一起,像颗隐形的彩虹球一样再度一一对应着挡下相克的属性攻击。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将各个属性的能力转换和衔接得天衣无缝!?再精妙的星力转换仪也根本做不到这么快的转换,哪怕操纵者是十星阶也不可能!”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温少主不由失声,这完全超出了自小以来的认知。
没有人回答他,或者说现场的形势在这时间又发生变化——天一门里察觉有敌入侵的长老或精英弟子们这时候已经飞速赶来,早就知道自家势力夺走了圣教圣女的天一门上下在看到空中那个身着代表圣教长老的紫袍人影以及下摆处令人心悸的星河血波纹条数之际,所有人不约而同运起自己能达到的最大攻击朝着目标集中远攻而去。
一时间,这座颇有世外画风的山峰前充斥着无数的属性攻击的能量反应,整座山头都在轻微颤抖摇晃,而被众人集火的那个中心那就被各种爆炸和溢散的能量光影全线覆盖。
这可是圣教的大长老,十星阶的强者,天域大陆第一天才,怎么慎重对待甚至抢先集火突袭都不过分。
各种攻击产生的能量爆炸声持续了数分钟,直到天一门的众人打得开始气喘这才停下来。
“应、应该尸骨无……”
不确定的低语揣测还未结束,那滚滚的硝烟里传来一声高亢的龙吟。
下一秒,集火中心点爆发涤荡开剧烈的罡风,这股巨大的力量让一些实力不济的低阶弟子被直接吹走,同时也让已经合围靠拢的包围团不由自主退开了一大圈。
再抬头时,只见一条巨大的白龙盘在那里,在震开周遭接近的人群后它迅速舒展身体,也将其中被它护得毫发无损的召唤者也重新展露在人前。
这条龙一出现,直接吓得不少人本能后退。
当初她与大盗无踪一役已经一战成名,只靠这条龙不但战胜了无踪身上所有的同阶星兽不说,更是为她直接破解了无踪的百影分身术,之后数年但凡需要争斗更是战无不胜,圣教大长老的白龙之名早已经响彻大陆,任谁都见了都要忍不住忌惮。
要知道星兽的实力是直接和凝结它的召唤者实力挂钩的,如今这一位已经晋升为十星阶,那么……
有机灵的已经在逃跑,但从大长老召出白龙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迟了。
现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混乱一片,之前默契前来合围攻打入侵者的天一门众人被那条巨大的白龙宛如稻草般一扫就收割大片。
而战场中心,作为入侵者的大长老宛如闲庭信步,从虚空迤迤然降落山峰,一步步朝着草庐前被温世墨护在身后的宋南乔走去。
这时恐慌紧张的就不只是宋南乔,便是她前面的温世墨绷紧了脸色额头不受控制地流下冷汗,这对男女在眼前人的踱步下不断后退。
就在他们倍感压力之际,远处天边传来一阵暴怒的呵斥——
“小辈,放肆!竟敢到我天一门撒野,欺人太甚——!”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襦衣的半老男子,和他通身的上位气势成正比的还有此时全力暴发开来的星阶威能。
也是十星阶!
天一门的门主,也是温世墨的生父。
“父亲!”见到来人,温世墨不由露出放松和喜悦之色。
太好了,有父亲在,这个在山门内如入无人之境的圣教大长老终于有人遏制了。
新的强敌来临,梅露脸色不变,甚至还能朝向这边直冲而来的老者微微笑一下:“温门主,正等着阁下呢。”
说话间,她右手掌心摊开,一团火红色的星力光团从她手上像烟花般飞窜直上,在空中炸开之际膨胀巨变成了一只火焰凤凰。
“唳——”
凤凰放出清啼,然后舒展开它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羽翼,直接迎上想要冲过来的天一门门主。
在凝结出火凤后梅露并没有停,这次是两手掌心同时又释放出了一对召唤星兽——巨虎和玄武。
四大召唤兽虽然各有各的任务,但中心思想仍是简单明了——扰乱天一门的一切。
只有他们自己乱起来,才没功夫去管圣教的闲事。
当事人对自己单枪匹马搅乱了一个核心势力宗地的壮举没有任何情绪,看起来就像出门散步一样不值一提的随意,她的注意力只放在要找的人身上:“圣女,您和少主在外面也历练得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若是之前,宋南乔觉得自己还能发出“我不要”的拒绝声,可在见识到这位印象里温温柔柔对谁都那么亲切的大长老还是用着平时的笑容挥手间将天一门搅得天翻地覆后,宋南乔已经恐惧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是瑟瑟发抖地不断摇头一退再退。
与此同时,天一门山门外,原本和守山长老对峙中的池凌一行也看到了天一门内的动乱。在看见一只巨大的玄龟在天一门的宗地横行霸道搅天搅地时,别说守山长老目瞪口呆,就是池凌他们也是一脸震惊。
守门当然是守不下去了,天一门的人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功夫再看着池凌他们能不能进山,于是圣教一行人顺利地闯了进来。
在别人都在惊慌逃命时,池凌他们是循着动静一直往事发源头找过去。
然后就看见一座山峰的正上空有一颗星星光华大亮,竟是直接穿透结界,像一束激光一样射向山峰中他一眼就认出的那道紫袍身影。
“梅露小心——!”池凌忍不住厉叫出来。虽然不知那光束是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本能地感受到上面蕴含着让他们灵魂都颤抖的未知力量。
眼看光束就要投在梅露身上,却在一拳之隔的距离突然折射打在了附近不远处一个化外人形象的老者身上。
对方当场吐出一大口血,原本看着还能活很多年的精神面貌迅速衰败枯萎,整个人软软瘫坐了下去。
“卜天书的截命一道吗?”胜利者神色淡淡,“其他人只想着驱逐或阻拦我,只有你一出手就想致我死地,很有想法呢。”
“不可能,不可能……”捂着胸口,星夫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的卜卦之术怎么可能比我强?你的骨龄不过才二十岁,对卜天书的精研怎么可能赶超我?怎么可能破了我截命术还让星力反噬于我?”
对方这时终于正眼看他:“我原本以为早在一年前你就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原来竟是完全不肯接受,自欺欺人的遗忘了吗?”
一年前,是在圣女台上争夺圣女的事。
“是你!原来也是你!”也想起这件事的星夫子先是震惊然后又掩不住的愤恨,“你竟然都已经能操纵星轨,用卜天书暂时改写他人命运了吗?我就说明明按照卜天书预示的原本星路轨迹,我会很顺利地从南天域抢走圣女的,一直以来和圣女在一起的也应该是温少主而不是圣教的池凌……!”
这番话让场中被点名的三人尽数愕然。
“我……原本是该来北天域?”宋南乔呆呆重复,她不由想起自己穿越的第一天在时空通道里受的罪,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没有迫降在南天域是不是就不需要受这半年的罪?
“原本的星路轨迹?是指本来的命运走向?”学过占卜因此懂的更多些的温世墨震惊中又不由带着一丝喜悦,原来原本的命运里宋姑娘一开始就属于他这边,只不过被圣教的大长老强行使坏,硬是将人送到他们的圣教少主身边。
但强求的就是强求,命运不可改变,宋姑娘在一年后还是到了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池凌,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在震惊和迷茫中来回变幻之余,慢慢变成痛苦之色。
他这是什么反应,让他和宋姑娘生活在一起整整一年占了这么有利的情势,白得了不该得的这么多竟还觉得吃了大亏不成?
“事情都已经如此,再纠结过去有什么意义吗?”对星夫子的一口揭破,梅露全不在意,“按照原本的星路轨迹,东天域的皇族就该在大陆彻底灭绝,你们这些余孽不也靠着卜天书屏蔽天机苟延残喘下来了。……也不对,你受了截命反噬,很快就要死了。”
用卦术强行夺走他人应有的生机寿数,便是截命。术式施展出去没截到目标的命,那自然只能截施术者自己的。
“你们还是老样子,都这么喜欢咎由自取呢。”
星夫子又一次吐出一口心头血,这次纯粹是被气的,他颤抖地指着她,慢慢的怒极反笑,像是回光反照一样一反虚弱的那种大笑。
“你们以为你们又能好哪去?东天域脱离大陆,所有东星国人成为大陆弃民,被这个世界厌恶不允许活下去,可我们还是活下来了。我们只能这样活着,凭什么你们南天域能一直安然无恙还被世界一而再地偏爱!叛徒,你们这一脉就和投效的圣教陪着南天域一同毁灭吧!”
似乎是强行硬撑着一口气释放完这声诅咒,星夫子眼中的光亮即刻消失,随后整个人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周遭的一切还在因为四圣兽的闹腾混乱不断,可草庐前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星夫子和梅露的对话中透露出太多东西,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但梅露没有,在星夫子死后她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还在所有人处于惊愕期时抬手一招,同在发愣队伍中的宋南乔和池凌就被突然封在了仿佛巨大肥皂泡泡的结界里,直接飘到了梅露身后。
“走吧,时间不多了。”对着两人说了这么一句,大长老的身影就开始虚化模糊,下一秒就带着他们瞬移消失不见。
这是十星阶的强者才有能力掌握的移动星术「一步百里」,依靠它,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回到南天域。
“喂,梅露!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被锁在“泡泡”中,池凌捶着结界在间隙里问话。
就算没有隐隐感到极度不安的直觉,可看到向来的从容的梅露用这样的速度疾行赶路,池凌也知道有很严峻的事要发生了。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梅露的回答,但当他被携带着走在往南天域的链路上时,答案被他亲眼目睹了。
那是他们已经走到南天域链路关口的时候,后方通向中心死海的路段突然连续不断地从底部发生了大量的爆炸。
天摇地动,结界在这突然的爆裂下直接崩碎,链路同样被炸毁了大半,几乎要彻底断裂开。当时正好走在相关路段上的旅人不是死于那些爆炸就是路面崩毁整个人失足掉去了天外瞬间没了性命。
目睹这毁灭场景的两人浑身冰冷全身僵硬,回过神池凌就想冲出禁锢跑向链路那里。
“梅露你放开我!链路被毁了你没看到吗!我要下去开血祭修天域结界,你听到了吗!”他奋力撞着禁锢,甚至还动用了星术,却不能破开这禁锢分毫,“链路断了,南天域的所有人都要完了你不知道吗!”
另一边的宋南乔早就蹲在“泡泡”里吓得浑身发抖,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怎样一个危险的世界,而和这个世界的人相比,自己又是多么渺小又无力。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被人摆弄着的。
大长老完全没理后面这反应不一的两人,只是一刻不歇地不停赶路,一路上也或多或少路过了一些主城。
而亲眼见到那些主城里子民们的生活现状,之前还疯狂叫着的池凌也慢慢变得无力。
钢城又断水了,其他城池也缺少水源所以没办法送水到这边来,城中的人能为了多喝一小口水厮打起来;水乡的瑜城勉强靠变成小溪的运河活着,但更多的人跪在田梗边,对着被蝗虫吞噬一空的稻田失声痛哭;还有拥有绸缎之乡美称的丝城……
“少主,现在还觉得靠人力就能胜过这些天灾吗?”冷不丁的,一直埋头赶路的大长老突然出声,“或许有朝一日人类的技术能达到抵抗这些灾祸的程度,但绝不是现在。”
“……”池凌无法反驳,真正亲眼见到这些人间惨剧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他被之前风调雨顺无病无灾的南天域迷住了眼,忽略了这是被世界偏爱才得到的这一切,“可是,链路要断了……”
“是啊,要断了。所以世界在拼命自救呢。”圣城逐渐近在眼前,虚空赶路的人头也不回,“少主,还有圣女,听得到吗?它即将毁灭却又不甘毁灭的挣扎哀鸣?”
东星国借着大陆的星葬风俗将藏有大量毁灭力量的宝具放在了棺材里,然后一点点又一点点的,在南天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贴满了链路地底。
在抓到圣女确认绝不会帮助南天域开启大祭后,他们开始重现千年前东天域的那一幕。
可吃过一回亏的世界意识又怎么可能再度放任南天域也脱离自己,几乎是链路被炸毁的瞬间,它就抽走供养在其他天域的力量瞬间修补好破碎的结界,但对将断不断的链路却是修理得极为缓慢,最多勉强保证不会让它彻底断掉。
世界在下意识地给自己的伤势做修补,但再度被重伤的它已经处于虚弱期,就像一个致命处受到大面积创伤的人,身体的血液会本能地流动到那里给那里做修复,可如果没有外部措施进行共同补救,结局只会变成失血过多导致越来越虚弱,最后死亡。
但它不懂这些,它只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一部□□体,那直接导致它严重虚弱了很久并且意识永久性的僵硬混沌,剩下仅存的本能告诉它已经不能再继续失去了。身体再丢一片,它就会彻底崩坏永远无法运转下去。
圣女,它需要圣女!
只有这些骨血资质与它匹配的异世少女才能救它!
为什么她还不来,明明她都已经和它说好了!
它已经把她想要的都给她了,她喜欢什么都送给她,为什么这一次她却不遵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