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影城千人壹号影厅，鸦雀无声。
前排，几个老外饶有兴致的看着长河落日，黄沙漫卷的画面。
漫天风沙中马匹长嘶，刀剑碰撞，喊杀不停。
烂布长衫随风抖动的呼呼作响,斗笠旋迷在人流之中，镜头晃动的没有一个完整画面，光影和画面的配合就像是得了帕金森，各种抽帧的风格化展现，真的仿佛是油画涂鸦…
镜头一转，张學囿扮演的洪七满脸带血的个人特写呲着两排白牙恶狠狠表情出现，群马散落,哥哥张国栄头戴斗笠，嘴角勾勒，脸上覆盖上纱巾缓缓起身。
过渡曝光泛着浓重金黄油彩的沙漠中，风声呼烈，尸体掩埋，刀剑淹没在故事和时间长河中，砂砾吹拂过银幕，透露着埋骨的悲凉。
梭梭草挂着沾血的破布，压抑的空中厚厚的云彩快速掠过，时光浮影。
张国栄地旁白念的深沉：
‘初十日，立秋，晴。
凉风至，
宜出行会友。
忌新船下水。’
蓝天碧云,黄沙大漠,人依在绿树旁仰望。
跳帧。
杂毛骆驼迎着风沙打着响鼻，驼铃叮当作响。洪七和他老婆在断壁残垣土墙旁絮叨,大概是上演了一出‘师爷媳妇带着八岁儿子来千里寻夫的故事。’
无比雷同。
十分巧合。
实话实说,看到这里，吴孝祖确实觉得《东邪西毒》拍的是真好。
仿佛是一部都市现代古龙画风暗喻的一出爱情哲学。
是的,吴孝祖觉得《东邪西毒》拍的确实好。
整体完成度也相当高。
人物、画面、光影、美学、台词全都上乘之选，整个电影一开始就散发出漫漫的江湖儿女长梦相思的想得不可得的气质，王佳卫的独特风格强烈而又明显。
吴孝祖肯定不能以看的混乱为由贬低这部确实还不错的武侠电影。要承认，这确实是一部难得的佳作——妥妥的新派武侠。
有多新？
后现代主义表现手法！
换句话说，这部电影也不是拍给现在人看的——现场观众此刻都感觉脑仁疼。
电影场面大却没有爽感剧情，甚至于整个故事脉络发展都充斥着文艺片独特的强调，没人敢想投资一亿三千万的电影是一部文艺片，那不可能。
所以……
大概确实是自己没看懂？
“……”
林小阿姨身子前倾，臀部勾勒的格外丰满，脸上黛眉紧蹙，嘴唇抿的很紧。
目光中透着迷茫及疑惑。
她很想问一问：‘这拍的到底是什么？’一想到过一会有记者问她观影感受，她内心多少有点慌——好吧，她承认，这部电影实在是不好看，晕头转向，她没看懂这部戏想要讲什么……
想到这，她扭头看向旁边的王祖苋，想要问问她有没有看懂,却发现长发如水媚眼如光的王仙仙此刻瞪大双眼发癔症一般直勾勾盯着银幕，目光如炬,一帧一帧仿佛在审查。
“没事吧？”林小阿姨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王仙仙不为所动。
“小贤？”
“(⊙﹏⊙)？？？”王祖苋缓缓的转过头，表情略显呆滞。
林小阿姨见此，吓了一跳，连忙关心的摸了摸对方的手，发现掌心里全是汗:“你没事吧？”
王祖苋摇摇头，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嗓子发堵，咽了咽，略显焦慌的小声颤动的问：“姐，你……看到我的镜头了吗？”
呃？？？？
什么意思？
林小阿姨脑子怔了一下，继而眼睛瞪大，她这才发现，这部电影到了后半部分，竟然还没有一个王祖苋的镜头。
这……
要明白，王祖苋现在就是港岛女星中名头最靓的那一位，甚至于也是亚洲票房号召力最强的那一位…
正式片酬是女星中难得破千万的存在，哪怕《东邪西毒》打折，那也是几百万港币呀？
不可能有导演会奢侈到让她来拍摄却一个镜头都不给。
王祖苋没来的时候没她镜头，来了之后还是没她镜头，那王祖苋不是白来了？
可电影里放到这个时间点，偏偏就是一个镜头都没有她。
要知道，在所有的电影海报宣传中都印着四大女神同台飙戏的噱头呢——王祖苋、张曼钰、林清霞和柳佳玲。
王祖苋还是主打！
可是……
迄今为止，一个镜头都没有出现。
一个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不，这特么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会不会是拍摄出上下部了？”
林小阿姨捏了捏王不冷的手，温柔的安慰，“一亿多的投资，可能分成两部分也说不定。”
“…”
王祖苋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这个安慰多少有点牵强——如果是上下两部，那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说了，自己明明在海报上占据主要位置的呀？？？？
总不能是纸片人吧？
王祖苋有点想哭。
我飞来飞去，各种中转，顶着太阳，冒着风沙……换来的确实一个镜头都不留？？？
这合适么？
民谣天后王灵魂这一刻有一种想要给王佳卫唱一首歌—《思不思有啥大饼》
林清霞没看懂，她在这里惴惴不安，其实其他主演也都个个懵逼——乃至于忐忑。
“喔，我最后还是演的东邪。”梁镓辉纠结又痛苦的撑着眼睛看着银幕，如释重负，有一种揭开了高考成绩的破罐破摔感。
没错，他是到了现在才开始弄懂自己演的什么。
因为最开始他演的是南帝，然后又演了北丐，最后还饰演了西毒——期间还扮演了一次叫‘盲武士’的原创角色。
梁朝玮、张国栄和张學囿看着电影里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才恍然大悟。
他们同梁镓辉一样，这三年多时间时常就被拽过去拍戏，然后每个人都演了不下三四个角色，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演什么……
至于说故事是什么？
“这里的剧情接的是这个嚒？？”梁镓辉噢噢两声，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不妨碍他能顺下来。
《东邪西毒》这个项目最开始是有剧本的，但是拍着拍着，剧本就被扔掉了，甚至于演员到现场都不知今天要拍什么内容。
导演也不知道。
王佳卫都是让他们试着演……是的，试着演：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伱反而记得更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对的，醉生梦死的感觉……’
‘听到这段音乐了吗？我要你演这个。’
‘旗未动，风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动。你能明白我想要你的状态了吧？’
‘你就站在这看太阳，别眨眼。一小时后，噢，算了，你低头好些。’
现在看着电影里的剧情，梁镓辉都有一种痛苦的应激反应。
他从入行到慢慢步入成熟期，接受的是吴孝祖那种让演员明白自己演什么的准确表演‘要求’，他本人需要信念感来支撑角色的完整度。
也就是说他会享受角色的变化，并且投入自己的感情，塑造出属于角色本身的特质。
但……《东邪西毒》实在没有带给他一个好的体验感，甚至应该形容为‘痛苦’！
演这部戏让他觉得自己挣扎、厌烦、痛苦乃至于折磨，他不知道自己再演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演，这种撕裂感让好演员会十分困惑和纠葛。
这部戏之后，他别说演王佳卫的电影，要不是合约规定，他今天都不想过来看王佳卫。
应激反应的想吐。
当初，王祖苋‘敲断’王佳卫一只腿，梁镓辉半夜都想爬起来去敲断另一只。
张国栄坐在椅子上，半靠着，表情很恬淡。
扭头，旁边的梁朝玮也十分坦然。
两人都习惯了。
《阿飞正传》的时候张国栄就领教过王佳卫的能力，后者更是，当初让他无缘无故梳了好几分钟头就差点让他崩溃。
《东邪西毒》虽然更加灾难，但还好，反正别人也都跟着受苦。
拍王佳卫的电影就要有过日子的心。
不然能憋死。
他们如此的自己劝解自己。
这其实还好，最起码他们在一些方面，因为拍摄了这么多年电影，平时在圈子里也耳濡目染，最起码对艺术鉴赏能力要比普通影迷要高。
尽管感觉浮光掠影。
但大概还是能判断出来，这个《东邪西毒》确实是一部优秀的作品。
嗯，很多影评人和许多文艺片从业者也是如此，现场大多数都是专业人士，所以他们觉得这部电影真的打破了武侠的新的边界。
开拓了武侠电影的厚度。
至于说故事……
我们谈的是哲学问题。
凯哥导演就很欣赏这部电影，觉得很有韵味。
但是——
别忘记，这可是投资过亿的‘商业’片。
此刻，无数普通的影迷只觉得一脸的迷茫，坐立难安，身心有一种折磨感。
啥？！
啥？！
啥？！
这到底是啥？！！！
急的魔都影城的观众都冒出了冀鲁豫口音。
现场95％以上的普通观众，基本上是没看懂这部武侠片在讲解什么，而且有一种眼花缭乱后的恶心感。
电影中的打斗场面都是手提摄像，晃动而又模糊不清——
看的时候观众有一种晕船的感觉。
这？
不少狗仔看着许多观众都面红耳赤鸦雀无声，纷纷在心中暗暗记下。
『《东邪西毒》首映现场，观众震撼鸦雀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