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开着阎西山的骚红夏利一出现,顿时就成了校门口的焦点。
他是忙完手头的活儿才匆忙赶来的,目的就是不想错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胡小眉把那小胖墩儿交给陈平之后,远远扫了陈美兰一眼,转身走了。
刚才她和阎大伟去跟马书记打招呼的时候,胡小眉全程看在眼里。
那张永远笑嘻嘻的脸,走的时候再没笑,跟陈平耳语了几句,看样子还挺委屈。
不过胡小眉一辈子都委屈,将来阎西山得了肝癌,她坐拥八套房,一分钱不给治病的时候也很委屈,委屈到公安听她哭诉了一番,立刻就放过她,去找圆圆了。
因为陈平昨天说过,陈美兰知道小旺跟那小胖墩儿之间有过节。
当然就会注意观察这俩孩子。
陈平家那胖墩儿比小旺胖三倍,脚上穿着崭新的胜利牌钉鞋,本该宽松的运动裤勒着孩子的屁股蛋子,圆的像两只篮球。
中间一道沟,勒的孩子不舒服,一边唆冰棍,一边扯裤.裆。
陈美兰以已度之,并不认为瘦瘦的小旺会打人,觉得他才是挨打的那方,所以远远看到陈平父子,就摸了摸小旺的脑袋,指着小胖墩说:“那个就是你原来的同学吧,是不是他在学校里经常打你,要不要我帮你出口恶气?”
为了小旺不逃学,她不介意做回校霸。
但孩子的世界远比陈美兰所想象的复杂得多。
小旺远远看着小胖墩儿,居然来了句:“你想哪儿去了,我才不打他呢,我就不认识他。”
转眼校门开了,阎肇要带着圆圆去报名,还要找校长,陈美兰就带着小旺报名,等通知看班级,领书。
她可是一直盯着小旺的,但不过转眼的功夫,事情就在突然之间。
小旺一直是跟着她的,但是那小胖墩儿轻轻捅了捅小旺,在他耳边说了句啥,小旺突然跳起来,举起拳头就捣了小胖墩儿一拳头。
这意思是小旺不止学习差,爱逃学,还真是管不住手,总喜欢打人的校霸?
但事实似乎又不是这样。
陈美兰把小旺拉了回来,他头一回打人,她也没说什么,只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转眼就要去教室了,小胖墩儿居然跟小旺是分在一个班级,陈美兰因为要领书,也不过晚了一步,刚拐过个弯儿,就见一个角落里,小旺刚想举拳头,小胖墩儿喊了句啥,小旺顿时跟只皮球似的泄了气,而小胖墩儿,举起拳头就开始打小旺了。
拳拳到肉,分明是小胖墩儿先挑衅的,但小旺怎么就那么挨着,一声不吭?
“你个熊孩子,打我儿子干嘛?”陈美兰喊了一声。
陈平其实就在不远处,抱着他儿子的书,他儿子打小旺的时候他好像眼睛瞎了似的,听见陈美兰喊了,才回头慢悠悠的走过来,居然问了句:“儿子,阎小旺是不是又打你了?”
“是啊爸,他先动的手。”小胖墩儿比他爸还聪明,耸起肩膀说:“爸爸你快看,我的肩膀都给他打青了。”
小胖墩这种刺儿头,故意惹人,完了还装好人,简直是陈美兰见过最熊的孩子。
而且恶人先告状,看陈美兰过来了,小胖墩儿一脸洋洋得意的,居然问小旺:“你还真换了个新妈,阎小旺,你新妈喜不喜欢喝酒,男朋友多不多呀?”
突然之间,就像只发了疯的小狼崽子似的,小旺嗷的一声,都不用拳头,直接头朝着小胖墩儿撞过去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陈美兰又明白了点儿,小旺逃学,他自己的问题占一半,周雪琴爱交际,爱结交,爱喝酒的生活作风也占了很大一半。
毕竟民风似开未开,大人怎么样无所谓,现在的社会,还是很忌讳周雪琴那种直爽性子的。
把小旺捞了回来,陈美兰得安抚这头暴躁的野狗:“阎望奇,听我的,这回我帮你撑腰,好不好?”
“我不上学了,咱们走。”小旺吼了起来:“我又不是非上学不可,我现在出去就能自己做生意,我不上学了,我要去当暴发户,当煤老板。”
一个小不点儿说这种话,虽说他自己看起来很生气,但给人看着特别可笑。
陈平父子笑的前仰后合。
陈美兰抱着个连蹬带踏的小崽子,抽空问陈平:“陈老板,您那车我挺熟悉的,那是您买的车?”
“当然,那原来是西山的车,他爱人胡小眉已经把车卖给我了,美兰,这车跟你可没关系?”陈平依旧笑嘻嘻的说。
原来阎西山不论应酬还是干什么,带的都是胡小眉。
在跟她离婚之后,就跟胡小眉夫妻相称,叫齐冬梅,永远是岳母大人,毕竟他起家,就靠的是齐冬梅。
但胡小眉和阎西山结婚其实很晚,上辈子是在阎西山被羁押之后。
阎西山那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当时她和吕靖宇都结婚了,他时不时还要跑来卖卖惨,看她还有没有离婚的意向,他居然妄图让她给他当三儿。
属于小三原配都不丢,都深情的要死的那种人。
所以陈美兰敢笃定阎西山还没和胡小眉扯证。
听陈平的意思,他怕不是认为胡小眉和阎西山已经扯证,是婚姻关系吧。
陈美兰还得安抚怀里气到脸都青了的小旺,虽说因为陈平对自己那种有意无意的蔑视和轻看,甚至懒得跟这家伙多说一句。
但还是忍着气说:“陈总,你刚才也看的明明白白,是你儿子故意挑衅我儿子,我儿子才跟他动的手,我这个人不讲情理不讲道义,而且特别偏心眼,你要不管你儿子,就别怪我教育他,你也知道,就连阎西山我也曾经打成过个猪头。”
说起陈美兰打阎西山,陈平也要忍不住叹息一句。
憋怂阎西山曾经是风光,但被前妻打成猪头,还进了局子,他现在就是个屁。
而陈美兰现在口气硬,不也是仗着阎肇?
陈平虽说也做生意,他也是有后台的人,他的后台一直在说阎肇干不长,早晚要倒。
而且他是从津西区过来的,在津东区又没有违法记录,阎肇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免不了要劝陈美兰几句:“陈美兰,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咱们做大人的随便说几句就行了,你是嫁了个公安,但公安也是人,总不能因为你儿子是公安的儿子,就在学校里称王称霸吧,刚才明明就是你儿子打的人。这孩子本来就爱打人,还爱逃学,你不清楚实际情况就别太护短。”
小胖墩儿得意洋洋,也要来一句:“阿姨,我爸爸有车,阎小旺的公安爸爸有吗?”
陈美兰笑着回说:“小朋友,我家是没车,但你家马上也会没有车了哟。”
“我爸还有大煤窑,你们家有吗?”
暴发户们催生了这个时代的攀比心理,孩子们尤其爱攀比。
父母是公职,在这个年代简直没脸见人。
“我家是没有大煤窑,但你家马上也会没有喽。”陈美兰依然笑着说。
原本她没想这么早动手的。
但现在为了欺负这小熊孩子,那车和煤窑她也必须要回来了。
今天就要!
小胖墩和他爸越看小旺就越觉得好笑。
陈平又劝陈美兰:“孩子们打架,大人不要着急生气儿,犯不着。再说了,阎小旺又不是你亲生的,但我就这一儿子,我媳妇为了躲计划生育,在地窖里吃喝拉撒整整呆了三个月,出生后光罚款交了八百块,谁让我儿子受气,比给我气受还让我不舒服。”
这个时代还催生出一帮因为儿子来的不容易,就看别人家的全是草根子,自己家的是珍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凤凰男他爹。
毕竟人家的儿子交过罚款,金贵着呢,谁都不能打。
不过刚才一直在闹的小旺这会儿倒是不闹了,因为陈美兰怀里还抱着书,他挣扎着溜了下来,蹲在地上,正在往书包里装书。
陈美兰把这小子拎了起来,还得问一句:“阎小旺,到底小胖墩儿说了什么,你就非要跟他动手,你可是个公安的儿子,你难道不知道,先动手的就是没理的一方?”
先动手,再被动挨打,他不但要挨打,而且这种事情要闹到老师面前,也是他没理。
这简直是吃亏的祖宗,吃亏到家了。
小旺把书包整理好,背到了背上,闷了一会儿,居然来了句:“你以后不要出去交男朋友,也不要喝酒,我就保证好好上学,不打人,好不好?”
所以果然,小旺原来不爱上学,爱打人,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妈爱喝酒,而且喝酒的对象大多是同学的爸爸,那些同学转过来取笑他,这才是孩子不愿意上学的原因。
现在她成他的妈妈了。
小旺对她的期许也是这样。
也就难怪阎大伟头一回去找她,小旺会那么警惕了,他甚至不愿意搬冰箱的叔叔进家门。
因为他在这方面吃过的亏太多了。
既然孩子保证愿意好好读书,那陈美兰也必须给他再来一针强心剂,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她说:“只要你真好好读书,妈妈向你保证,让陈平父子上门给你道歉,好不好?”
小旺才不相信陈美兰能让陈平父子上门给她道歉。
因为刚才打人可是他自己先动的手。
但他还是摇摇脑袋,背起皱巴巴的书包,在前面走的挺胸抬头。
毕竟这个新妈妈,她不喝酒呀。
从教室出来,正好阎肇见过校长,带着圆圆和小狼,也从圆圆的教室出来了。
看了看背着书包,走的朝气蓬勃的儿子,他也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脑袋,居然来了句:“这不挺爱读书的。”
陈美兰顿时一噎:狗男人,你自己开心就好。
且不说这个,事实上,为什么阎肇不愿意来陪儿子报名,也是有原因的。
刚才阎肇没出现在人群中还好,这会儿大家都要出门,几个暴发户发现阎肇了。
煤是什么,是黑金,而阎肇,则是管黑金的那只无形大手。
虽说犯了错的一帮暴发户已经被羁押了,但需求不止,供给不休。
以阎西山为首的那帮子被关了进去,成了在局子里挨打的昨日黄花,新的煤老板们为了抢生意抢地盘已经打的头破血流了。
给这帮暴发户们看到阎肇,当然要围过来。
没话找话也要聊几句,有问他工作忙不忙的,还有问他有没有时间,想请着吃个饭的。
有一个大概是信息滞后,还不知道阎肇已经离婚的,居然冲到阎肇面前就来了句:“您爱人周雪琴跟我一起喝过酒,可是好朋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阎肇本来是大步流星往外走的,听到这句,停下来了,回头望着那个油光水滑的暴发户,双目一狭。
顿时一帮油头滑脑的暴发户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看着对方。
他,被阎大队长宠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