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他怕不是想让他爸把他打死...)

看陈美兰一直笑眯眯的,周母心说怪不得雪琴说她傻,唯独一点命好。

还果然,陈美兰看着可真和气,天生笑眯眯的。

她先叹口气,再拍一巴掌大腿,看小旺在门口,周母指着说:“我家雪琴也是命苦,生了这么俩孩子,没给她气死。”

“阿姨你慢慢说。”陈美兰说着,却连凳子都不让。

她看到小旺脸上的悲愤,突然就明白。

为什么这孩子天天看着他妈妈跟吕靖宇进进出出,却只是那么平静的望着,连哭都不哭了。

孩子的心早就凉了。

“小旺才读一年级,读书的时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就没好好上过一天课。aoe都不会,小狼怕是脑子有问题,傻的哟,还喜欢咬人,在村里四处惹事儿。”周母怕陈美兰不相信,又说:“你大嫂肯定跟你说过。”

周母也是陈德功的老丈母娘。

不过大哥为人刚正,虽说娶了大嫂,但一直觉得丈母娘人不行,跟她们一家很少往来。

大嫂怕大哥,听大哥的话,又远在农村,属于窜亲戚,因为离得远,不搀和这家子人的事儿。

但是大嫂确实念叨过,说小旺和小狼不成器。

孩子人微言轻,大人这么说他们,他们能怎么办。

陈美兰不置可否,示意小旺进来,让他先进屋。

但小旺跟他爸一样,属于眼里有活儿的孩子,看到有俩新书包在盆里泡着,就去洗书包了。

虽说是亲外婆,但陈美兰对着周母还能客气点儿,小旺可一点都不客气,端起洗盆还要躲着他外婆,孩子小,端不动,不小心一点水就洒在他外婆脚上了。

别看周母对着陈美兰笑的那么灿烂,不小心一滴水才洒在她脚上,她瞬时就炸锅了,伸手就想揪小旺的耳朵:“你个废物点心,干啥啥不行,外婆问你,在家听你新妈妈的话不?”

陈美兰抓住了她的手:“有话你就说,这是我家,我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

周母直接一反手,握上了陈美兰的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听说你搞了个工程?”

陈美兰顿时明白这老太太来的意思了。

大哥目前正在替她包工干工程。

但大哥连二哥都不叫,一个人扎扎实实雇人盖楼,肯定不会跟小舅子和老丈母娘通气这事儿,而且他只来过一回盐关村,就一直住在工地上,周母也没见过他。

周母应该是从大嫂那儿听说她包工程的事儿。

这是想来捞一抹子的,难怪一进门就笑成了朵花儿,而且要拼命损小旺和小狼,后娘心,海底针,后娘最爱听的,不就是别人骂继子?

果然,周母张嘴就是工程:“工程可不好搞,甭看一个小工地,花钱着呢,厨子做饭,多倒油少倒油都是学问。管人也有学问,你没个狠点儿的工头,那工人全得给你磨洋工。”

“阿姨你的意思呢?”陈美兰心里在冷笑,但还是问。

周母凑的更近了:“我儿子原来就在别的工地上搞监工,敢提着鞭子打民工的,比你大哥会管人,我儿媳妇饭做的贼好,美兰,咱是一家人我才说这话,让你大哥回家种地去,你的工地交给我儿子和我儿媳妇。”

这老太太够狠,为了捞点油水,连陈德功都要抹黑,那可是她女婿啊,女婿赚了钱,不也是她闺女花。

“可以啊,要不就让你儿子现在就去干,你儿媳妇呢,什么时候能上岗?”陈美兰一脸平静,居然说。

周母没想到陈美兰这么好说话,乐的眉飞色舞:“今天就行,我儿子最近正好有空,在找活干。”

孤伶伶的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本来是背对着陈美兰刷书包的。

突然转过身,两只眼睛红红的盯着陈美兰,看了会儿,摇了摇头,把头低下了。

这孩子给今天发生的一切搞懵了,他没想到外婆会笑呵呵的上门。

也没想到陈美兰会跟她相谈甚欢,更没想到陈美兰居然会让舅舅去她的工地做监工。

孩子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认识陈美兰了,甚至觉得,她从心底里,第一天就没想要他。

他爸也是,就像周雪琴说的:“你以为你爸就比我好了,真好,为什么那么多年不回家,为什么不当包工头当暴发户,他就是不爱你们,不爱我,才会当兵那么多年才不回来。”

小旺一直都知道,谁都不爱他和小狼,他们只是没人要的包袱。

但就在这时,陈美兰又来了一句:“阿姨你也没工作吧,听说你们家债欠的挺大,缺钱,我工地上有个特别好的工作,也需要你去干。”

小旺掉了两滴眼泪,但周母高兴坏了,差点要跳起来了:“什么工作,你说。”

“厕所没人扫,你去帮我扫一下。”陈美兰平静的说。

周母这才高兴的跳起来,又气的差点摔一跤:“你居然让我去扫厕所?”

“都是一家人,用你们我就不用出工资了,你们也肯定会帮我把活儿干好的,对不对?”陈美兰一脸理所当然。

周母觉得不对,啥叫个不给工资。

这陈美兰心也忒黑了吧,她怎么原来没发现?

“呸!你想的可真美,我俩大胖外孙在你家当牛做马,你还想让我们全家给你当牛做马?”

“你刚才还说小旺是废物点心,小狼脑子有问题,阎肇可告诉我,他那俩儿子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比一个有出息。”陈美兰立刻回兑。

“那是阎肇自己的孩子,他当然心疼。”老太太给陈美兰搞懵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我家那就是俩大胖小子,我心里疼他们得很,要不然,我怎么会让我儿子帮你照看工地。”

但她急,陈美兰不急,立刻就说:“对啊,就当是为了养你家俩大孙子,现在赶紧上工地给我干活儿,自己带着干粮,我可没伙食给你们。”

“陈美兰你可别得意,小狼和小旺可是雪琴的孩子,你要再这样,咱们就打官司,小旺阎肇可以留着,但小狼我们必须要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阎肇有钱着呢,我家小狼,那是能当童星的。”周母声音再一高。

她终于露狐狸尾巴了。

不给工作就威胁要孩子,要小狼,而且,周雪琴肯定透露过,小狼能当童星的事。

正好这时招娣和小狼过来喝水,周母笑眯眯的就迎过去了:“小狼,是外婆啊。”

她自认给小狼送过两次火腿肠,是哄顺嘴的,孩子肯定亲她。

结果小狼看着周母,愣了会儿,突然就吼了一句:“狼外婆,毒.鼠强。”

而且周母才一伸手,小狼就咬过去了,直接叼上老太太的手,不松了。

“咦,这个狼崽子,咋还这么爱咬人?”周母慌得甩手,差点没把小狼甩出去。

小狼咬了一嘴的口水,吊在他外婆手上,给陈美兰拽了一把,才能拽回来。

替孩子擦着嘴巴,陈美兰平静的说了句:“阿姨,养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儿,阎肇辛辛苦苦工作,每天早出晚归赚钱养我们这么一大家口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我能好好照顾他俩儿子,但他的工资不够,你们家必须每个月给孩子生活费,你要不给我打工,我就上门找周雪琴去要生活费。”

这句一出来,小旺的脸色直接煞白了。

不过陈美兰立刻给他眨眨眼,示意自己只是吓唬周母。

但周母不知道啊,给气的:“你……你真是发财找不到门路了你。”

“养孩子不用花钱吗,这可是你们家的孩子,你们就该帮我减轻负担。”

“你,你给我等着……”

周母虽说声音大,但居然就那么跑了,而且跑的贼快。

小狼和圆圆以为老太太真是个放毒.鼠强的,还在后面追,不停的追着喊:“狼外婆,毒鼠.强。”

小旺却重新蹲到了地上,开始搓那两个新书包了。

搓了会儿,抬头看了陈美兰一眼,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小家伙应该明白了吧,他爸如山的父爱。

就跟他爸似的,这小崽子家务活儿干的特别好,洗书包,洗鞋子这些东西,最怕清不干净水要留印子,但小家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用水清着书包,直到所有的沫子都洗的干干净净,才把书包挂了起来。

两只书包上,小旺特意把属于圆圆的希瑞趁着湿的时候这儿捏捏,那儿揪一揪,捏的方方正正。

他自己的那个,还是陈美兰特意替他挑的超人,他却把它故意揉巴的像坨皱巴巴的屎一样。

刚才他外婆说,这家伙读书爱逃学,陈美兰不太相信,就拿这个做开头吧,跟他好好聊聊。

“你外婆是胡说的吧,咱们小旺才不逃学,对不对?”陈美兰说。

结果让她大跌眼镜,因为小旺一本正经的来了句:“其实我根本不想上学,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跟我爸说,把我的学费给我,我出去做生意。”

他怕不是想让他爸把他打死?

“读书不就是为了长大后赚钱嘛,我现在就会赚钱,我不会饿死自己的,真的。”他又说。

这孩子才七岁,读二年级,说出来的这种话,已经不是赌气逃学的孩子会说的了。

这是压根儿就不想上学的孩子才会说的。

一时之间,陈美兰都不知道该咋接。

“阿姨,咱们认识真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小旺又说。

“说吧。”小崽子,老跟陈美兰唱反调,陈美兰都有点不耐烦他了。

“我原来的妈妈肯定不会想要我的,就算她要我我也不会回去,但要是她跑来要小狼,你一定不能把小狼还给她,好不好?”

见陈美兰只笑,不吭气儿,小家伙急了:“小狼可是喊你叫妈妈的,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呀。”

“告诉我,为什么?”陈美兰抓住这小家伙,rua了一下他的耳朵,咦,果然好软。

小旺眼睛红了一圈儿,咬唇半天,却摇着头跑了:“反正就是不能。”

关于周雪琴想要带走小狼,在确定小狼是因为吃油漆才生病那天开始,陈美兰就已经预料到了。

上辈子的小狼虽说一直有病,但据说读书比小旺有点出息。

虽说将来在周雪琴眼中也是白眼狼,但他毕竟比小旺小,性格还没成型,要是孩子长的好一点,周雪琴肯定会动要的心思。

不论周雪琴现在怎么样,她在阎肇从军期间生了两个儿子是事实,整整八年时间,跟丈夫只见过三四次面也是事实。

要真的有一天她跑来要小狼,以守了七八年活寡的苦难相逼,阎肇会怎么办?

会不会松口把小狼送回去。

周雪琴走上了一条堪称狂暴的暴富之路。

而陈美兰的小工地,为了把质量搞好,水泥用的都是最好的标号,兢兢业业,她把个小食堂建的比碉堡还牢固,用黄老师的话说,地基能抗八级地震。

她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可能把小狼送回去的,一会儿,这事她得好好问问阎肇。

“爸爸。”随着圆圆在门外一声喊,阎肇也下班回来了。

看阎肇进了门,陈美兰正准备喊他进厨房好好聊一聊,小旺趁着阎肇洗手洗脸的功夫,已经在告状了。

蛇皮管子往头上一冲,香皂一打,扭开自来水再冲一拨,一甩头,阎肇整个人就清清爽爽了。

不过乍一听前任岳母居然来过,阎肇一把扭了水龙头,眉头已经皱起来了:“阎望奇,你是不是个男人,为什么当时不给我打电话?”

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黑脸凶相,望着个瘦巴巴的小猴儿,问他是不是男人?

小旺还不是男人,而且给他爸凶住了:“我……我忘了。”

虽然说阎肇早在岳母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让小旺背过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而且早就叮嘱过小旺,要是他外婆,他舅那帮人敢私底下找他,让他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但毕竟孩子从来没依靠过爸爸,在应对危机的时候,他本能的就不会寻求帮助。

更何况外婆不是悄悄来,人家光明正大来的。

“下回她要敢来,立刻给我打电话。”阎肇语气有点严厉,板着脸问:“你都七岁了,难道连我们分局的电话号码到现在都没记住?”

小旺不是没记住号码,只是他从小就不在爸爸身边。

遇到危机,本能的就不会去寻求爸爸的帮助。

但他被凶了,也不服输啊:“哪需要你啊,我妈妈三两句话就把她给打发走了。”

阎肇回头了看着厨房窗户里的陈美兰,听他们父子吵架,她居然在笑,两颊粉粉的,边笑还边直摇头。

最重要的一点是,二婚夫妻,最怕前面那位上门纠缠,没完没了,罗罗嗦嗦。

就比如阎西山上门,阎肇嘴上不说,心里特别火大。

但奇怪的是周母上门,陈美兰显然并不生气,她平静的让阎肇都觉得那不算件什么大事儿了。

但是周母那个人那么聪明滑头,满身心眼儿的,陈美兰没给她耍吧?

给他爸递着毛巾,适时的,小旺来了句:“你以为你不在我们就怕了吗?”

阎肇眉头再一皱。

小旺愈发得意了:“我妈妈还问我外婆要生活费呢,一句话就把我外婆吓跑了,你呢,在部队上永远都是,她们一哭就给钱,一哭就给钱。”

在爸爸错愕的目光中,小旺得意的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就说这个妈妈厉不厉害。

当然,小旺可没意识到,这是他头一回叫妈妈,而且还叫的那么顺溜。

“小旺?”他爸喊了声。

小旺懒得理。

阎肇把儿子逮过去,闻了闻他臭哄哄的小脑壳,开始往上面打香皂了,他要帮儿子也洗个头。

“你晚上想听歌?”阎肇又问。

小旺不滋气儿。

阎肇又说:“爸不会唱,但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