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林凌番外·不可说·上

林凌一直没有结婚,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

相熟的朋友极其热情的为他牵线。

可他无论看谁都总是差一点。

这个眼睛不如程芷大,那个个子不如程芷高,个子高眼睛大的皮肤又不如程芷白。

友人听完,面露古怪:“程芷是谁?”

他道:“我发小。”

友人道:“那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和程芷在一起?”

他怔住。

许久后,他夸张大笑:

“人家早结婚了,过得好着呢,哥们儿我虽然无耻,但破坏人家庭的事儿可干不出来。”

友人耸耸肩,只当他还在嘴贫,很快又继续沉迷于为他介绍自己认识的朋友。

好说歹说,林凌终于摆脱他,暂时得了清静。

他去了多年前盘下的那家酒吧,给自己挑了瓶好酒。

服务生照例端来一块橙子味慕斯蛋糕,对老板这奇葩的下酒菜已见怪不怪。

喝的太多,夜已深,林凌理直气壮要傅听寒来接自己。

傅听寒干脆的回了个“滚”。

林凌笑了一声,放下手机,将头埋在臂弯里,昏昏欲睡。

恍惚中,他似乎又梦见了很多很多年前。

他和程芷一起玩沙子。

她堆城堡,他就在旁边给她的城堡浇水凝固,一不小心浇得太多,城堡塌了。

她哇哇大哭。

他手足无措,“别哭,以后我给你买一栋更大的城堡,让你天天住在里面。”

小小的女孩停止哭泣:“真的吗?”

他信誓旦旦:“真的!以后我们每天都住在里面!”

她为难:“可是我爸爸说过,男孩子和女孩子只有结婚了才会住在一起。”

他道:“那我们就结婚好啦!”

可后来,城堡已买好,她却住进了另一个家。

也没有和他结婚。

和程芷认识的第十二年。

她被邻居家受到刺激的大狗追咬,他冲上去救了她,自己也被咬了一口。

她看着他腿上的伤吧嗒吧嗒掉眼泪,红着眼睛问他疼不疼。

他嘴硬:

“不就缝几针吗?小意思而已。信不信就算不打麻药,我都不会哼一声?”

下一刻,处理伤口的护士手不慎重了些,他立时扯着嗓子“哎哟”一声惨叫。

她破涕为笑。

他看见她的笑,连疼也忘了,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她笑的可真好看啊。

为什么别人笑的时候就没有她这么好看呢?

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林凌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

可这份喜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或许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太过明显,程芷的妈妈察觉到他的妄念,单独找了他。

那位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的女士很生气。

也只有她,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凌心惊胆战。

可这一次,他捏捏拳头,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道:

“你但凡还有一点羞耻心,就给我离阿芷远一点。”

“她的好归宿有很多,里面绝对不包括你。”

林凌鼓起勇气:

“阿姨,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努力变好的。”

程妈妈挑唇冷笑:

“变好?你知不知道,你妈都做过什么事?”

林凌茫然。

他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世,有关她的事,身边的人通通对他闭口不言,讳莫如深。

对于她的印象,他向来是模糊的。

程妈妈收了笑,靠近他,低声道:

“她和程芷的爸爸在一起过,哪怕后来和你爸结婚,也依旧保持密切联系。”

“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随她姓,而不是和你爸一样姓凌?那是因为——”

“你,大概不是林家的血脉。”

林凌的世界从这一刻崩塌。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爷爷家的了。

爷爷坐在藤椅上看书,听见他开门的动静,随口道:

“你爸说明天有事不会回来了,让我们爷俩自己过年,你想吃什么?我好让提前阿姨准备。”

他一言不发,游魂一样逃回了房间,端坐在床沿,打量着床头柜上空荡荡的相框。

——他刚出生就被父亲扔给了爷爷抚养,父子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就算见到了也只会吵架,到现在连合照也没有一张。

这个相框,是他为今年过年的时候拍全家福而准备的。

他都想好了,这次一定要压着脾气,不要再和爸爸对着干,起码趁爷爷还在,一家人留下一张圆满的合照。

可现在……

他怔怔的回忆着父亲往日里对他的冷漠和厌恶,还有周围人对母亲避之不及的态度。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砰——!”

相框砸到地上,碎成两半。

林凌起身上楼。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上锁的屋子,他从不被允许进去。

他知道,那里封存着有关于母亲生前所有的物品。

每一次路过,他都会多看两眼那扇门,又在大人们的提醒下悻悻离开。

这一次,他终于砸坏了那把锁。

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

里面黑漆漆的,太久没通风,满是霉味。

他伸手开灯。

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是很普通的房间,装修布局与家里其他客房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衣柜里独属于女性的衣裳。

他慢慢在里面踱步,一圈又一圈。

努力良久,依然想象不出那个女人生前的模样。

最后,他停在化妆台前。

首饰盒子开着,在层层叠叠的华丽珠宝下,隐约藏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

纸面泛黄的厉害,只有两个名字与一句简短的话。

【程若川

林半夏

永远在一起】

笔迹稚嫩青涩如少年男女,却力透纸背,几乎划破纸面。

寂静的房间里,林凌听见自己心里传来一声响。

如同那个相框碎裂的瞬间。

他缓了缓,放下它,伸手想拉开桌下的抽屉。

可他手抖得实在太厉害,一时控制不了力道,抽屉被猛地拽出来,“哐当”摔到地上。

无数信笺纷纷扬扬飞出。

如同雪花。

他蹲下身,一封封拆开。

这一次,上面的字迹成熟了许多,不再青涩。

【半夏,我很想你。】

【半夏,海棠花开了,你收到我寄给你的花瓣了吗?】

【半夏,放下一切,和我走吧。】

……

最后一封是未来得及寄出去的,只有六个字——

【若川,我怀孕了。】

笔迹娟秀清丽,落款人是他的妈妈,林半夏。

轻薄信纸无声飘落。

林凌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