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命,真的有人徒手扒坟啊??

“至少给我一个检查遗容遗表的机会吧。”

寒风阵阵,姜珥望着把自己尸体埋得严严实实的雪,傻了。

#出门旅游的第一天,被拖拉机创飞是一种什么体验?#

#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阿飘该怎么办?#

#被困在尸体旁边没办法去地府投胎,是因为阴间Cp磕多了吗?#

姜珥心态崩了。

姜珥开始阴暗爬行。

并随机吓晕两只路过的鸟。

功德-1-1

天色阴沉,灰色云层重重叠叠压在头顶。

好不容易停了半天的雪,又要下起来了。

姜珥仰头看了眼天幕,下意识伸手,试图接住悠然落下的雪花。

雪花无声穿过她,融进满地苍白。

天地间似乎只剩这一种颜色。

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惆怅低头:

“如果有人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不介意在他床头蹲仨月替他镇宅报恩的。”

“吱嘎——”

有风吹来,带着彻骨的寒意,树枝摇曳,积雪漱漱而落。

同时响起的,是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姜珥:“。”

姜珥:“!”

有人来了!

她双眼一亮,立马转身。

可看清来人后,她倏地呆住。

那个人……

不远处,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走来,似乎腿脚不太方便,走路姿态有些怪异。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修长,五官出挑,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瞳仁黑漆漆的,一丝光也无。

“……傅听寒?”

姜珥诧异。

怎么会是他?

闲得无聊时,她想过谁会第一个找到这里。

警察和家人朋友全都通通猜了一遍。

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傅听寒。

——她的丈夫。

不对,严格来说,他们俩名为夫妻,实际上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见面了至多不过点点头。

毕竟,这场婚姻,从来不是因为爱而存在。

放下工作千里迢迢从帝都赶来找她,委实不太像傅听寒平时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他的腿……

姜珥想不明白,只好继续看下去。

漫天飞雪,傅听寒没有打伞,任凭棉絮似的雪花攒满肩头。

他只是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着,走着。

即使走的跌跌撞撞,也从未停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好似在奔向某个既定的终点。

那张清俊的脸上只剩麻木和空洞,比起姜珥,他更像一只游魂……或着说一个死人。

姜珥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迎着他走了几步。

脚尖轻飘飘拂过积雪,没留下一个足印。

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傅听寒?”

傅听寒垂眼迈步,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

如同那片雪花。

姜珥一阵沮丧,“也对,活人怎么可能听得见死人的声音呢?”

脚步声停下。

傅听寒顿住。

姜珥怔了怔。

难道……

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傅听寒缓缓蹲下,伤痕累累的指尖探进松软积雪。

再收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样东西。

他低眸凝着,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脸上终于涌出除了麻木以外的情绪

——绝望。

到底找到了什么?

姜珥好奇的探头看看,认出那是自己的一只鞋子,白色鞋带已经染得通红。

她不由得有些发怵。

这死相得有多惨啊……

怪不得傅听寒都要吓哭了。

她飞快别过脸,期盼着他赶紧叫人过来把自己挖出去烧了,然后选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员来做比较好。

不然等会儿吓到傅听寒功德又得-1-1。

再这么减下去,她下辈子没准儿会成为峨眉山上的某只猴子也说不定。

出乎意料的是,傅听寒没有动。

他在呜咽风声中定了许久,随后轻轻放下那只鞋子,双手一点点挖开身前厚重积雪。

动作格外小心,似乎生怕伤到雪下那人。

姜珥看出他想做什么,一脸欲言又止。

憋了半晌,知道他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小声碎碎念:

“咱要不然回去拿个铲子?这里大小也算我坟头了,这样徒手扒我坟头……感觉怪怪的。”

最重要的是,救命,她真的不想做猴子啊!!!

傅听寒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她的尸身。

他对着那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默了许久,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得厉害。

姜珥那颗罢工的心也跟着高高提了起来。

好消息是,极寒的气温影响下,尸身并没有腐败。

可也只能——

勉强看出人形罢了。

情况比她所预想的,还要惨烈一万倍。

只一眼,姜珥便不敢再看,甚至不敢想傅听寒此刻的表情。

他,会嫌弃她的吧?

再不然,也会害怕……

下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泣音。

很近,就在身边。

她愣住,慢慢抬头。

年轻男人跪在雪中,小心翼翼的握住面前那只僵硬的手,喉中溢出几道含糊不清的颤声。

他在叫她。

姜珥

姜珥

姜……珥。

一声又一声。

皆是从前不敢宣之于口的那个姓名。

姜珥从来没有想过,傅听寒那样一个冷静到堪称凉薄的人——

也会有双眼通红失去理智的一天。

她满心茫然。

直到傅听寒低额,额头抵上那只灰白的手背。

有清亮水珠划过冰冷肌肤,白霜融化,在刹那间融出一条浅痕。

恍惚中,她似乎透过那具尸身感受到水珠的温度。

是滚烫的。

这一次,傅听寒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

他说:

“珥珥,我带你回家。”

“……”

寒风萧瑟,天地无声。

年轻男人替亡妻穿好了鞋子,弯腰抱起她的尸体,循着来时的路走去。

半空中,姜珥控制不住的跟随他一同前行,视线落在他左腿的义肢上,久久未曾收回。

他的速度很慢,可每一步都很稳,似乎怀里的人只是睡着而并非死去,需要他小心呵护,以免颠簸扰了她的好梦。

不知过了多久,雪彻底停下,乌云散开,阴沉天色渐渐明亮。

再长的路也到了尽头。

——————

在这个难得晴朗的冬日,傅听寒带着他的妻子走出她的埋骨之地。

直到很久以后,姜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场百年罕见的大雪拦住了所有人,只有左腿残疾的傅听寒,义无反顾的独自进了山。

只为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