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炭治郎意识悠悠回归的时候,他一时之间还不太能够反应的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魂仿佛与身体割裂,他俩还没睁开眼,一种像是潮汐涌来的巨大轰鸣声一瞬间占据脑海,震得他耳膜生疼。
炭治郎还没能睁开眼。
鬼灵敏的观感此刻仿佛被蒙蔽,炭治郎似乎能够听到有谁在耳边说话,然而那种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股屏障,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恶鬼的本能先一步呼啸而上。
胃里像是着了火,往日里被压抑克制的饥饿来势汹汹,张牙舞爪撕咬上炭治郎回归的灵魂,吞噬血肉的渴望在血管里奔腾咆哮。
被这股来势凶猛的饥饿驱使,炭治郎猛一下睁开眼。殷红璀璨的鬼瞳一时间深圳至微微颤抖,鬼狰狞扭曲的本能仿佛要从里面爬出。
炭治郎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的下颚猛然发力,尖锐的獠牙不知道咬穿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阻隔在牙齿中间。
“怎么又把东西咬坏了?”
炭治郎刚才的动静显然不小,自然不可能瞒过房子里的另一个人。
恶鬼刚刚想要挣动,然而手腕和腰腹部传来异常陌生的牵扯感。
炭治郎低下头,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为何被人牢牢束缚在原地,几乎都快要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比起惊吓,炭治郎心底里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为什么突然将他这样束缚起来?
但是很意外的,他一点都不感到紧张。
可能是因为,从他苏醒到现在,没有从周边环境中感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吧。
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的,是炭治郎的鼻子。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那股炭治郎不能够再熟悉的甜腻香味也慢慢悠悠钻进他的鼻腔,向他告知来者的身份。
是五条悟。
恶鬼努力抬起头向上望去。
五条悟刚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有些苦恼和无奈。
很显然,在他的经验中,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是,当他看到那双殷红的,褪去了恶鬼狰狞神色,如同人类一般温润柔和的鬼瞳时,最强那双好看的钴蓝色六眼一瞬间居然出现了呆滞,随后迅速被惊讶和欣喜覆盖。
“炭治郎。”最强眯眼,笑着跟终于回归的灵魂打招呼。
“欢迎回来。”
*
虽然炭治郎的意识终于恢复是一件在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不过眼下的局面可能并不太适合用来庆祝。
因为炭治郎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
物理层面的。
‘悟君!’
看到五条悟,炭治郎眯起眼,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扬起笑容跟对方打招呼。
可是,他根本没能付出得了行动。
横在嘴里的口枷让他别说是做出笑容了,连最简单的闭合嘴唇都做不到;
想要挥手打个招呼,就更别想了,他的手腕还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束缚着,根本动不了。
炭治郎疑惑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五条悟。
顶着炭治郎的目光,某位白发最强轻咳一声,不知道为何有些心虚。
他一边弯下腰帮炭治郎解开,松开口枷的时候,手上控制不住轻轻蹭了蹭对方柔软温暖的脸侧。
——然后果不其然在口枷上面看到两个明显是被犬牙咬穿的小洞。
不过平心而论,五条悟把炭治郎这样束缚起来也真的是迫不得已。
毫无理智状态下,恶鬼的本能毫无保留、不加掩饰体现得淋漓尽致。
意外从狱门疆解封那天,恶鬼就已经把五条悟的房子毁掉大半了——这还是五条悟及时把他控制住的情况下。
但是恶鬼不会一直昏迷下去。
几乎是五条悟刚前脚处理好伊地知那边的事情,恶鬼就已经醒来,虎视眈眈盯着他,嘴里面发还出一种类似于威胁恐吓的声音,肌肉紧绷浑身戒备眼前强大的男人。
仅由本能支配的恶鬼是相当难以对付的。
特别是在五条悟还得刻意控制住自己力道的情况下。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星期。
恶鬼每次醒来,都会想办法攻击五条悟——当然恶鬼也想过趁着最强不注意偷跑出去,不过围绕在房屋周围,专门限制他的帐还没撤下,恶鬼根本出不去。
五条悟也不可能放他出去。
虽然不知道恶鬼在咬穿他肩膀后那一瞬间的犹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谁都不敢去赌那可能是千分之一的可能。
更何况,哪怕不吃人、不传播眷族,光是鬼王的破坏力就已经能被称为灾难。
将恶鬼束缚住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五条悟倒是不介意指点指点炭治郎的近战——但也不是恶鬼这样仅凭本能的攻击。
光是想要束缚住没什么咒力的鬼王,那方法可就太多了,只是被束缚的恶鬼在本能驱使下依旧不消停。
那双溢满野兽凶性的鬼瞳中看不到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与理智,冰冷的竖瞳注视这五条悟的时候,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蛇,阴冷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恶鬼根本就不认识五条悟。
之后,五条悟也是担心恶鬼会不会咬伤自己,才给恶鬼带上口枷。
尽管,这种东西没多久就会被恶鬼锋利的牙齿咬坏。
“但是既然炭治郎回来了,那这些东西就完全不需要了。”
最强相当痛快地把束缚的东西全都扔掉,随后伸手把炭治郎拉起来。
“要在休息一会儿吗?”
考虑到炭治郎才刚刚醒,五条悟贴心建议。
“不用了。”炭治郎摇头。
“比起这个,悟君——啊!”
炭治郎猛一下捂住嘴。
没办法。就算意识已经回归十年后,有些习惯什么的还是不太可能在一瞬间就改过来。
面对着高专时期的五条悟喊得太顺口,炭治郎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嘴就喊了。
比起炭治郎略微的窘迫,五条悟就要游刃有余得多。
最强眯起眼,钴蓝色的眼瞳底染上一抹火焰似的深红。
“我倒是不介意炭治郎继续喊我‘悟君’哦?”
“嗯……倒不如说现在还称呼我为老师,才是真的会让人感觉到很奇怪。”
“诶?”
炭治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五条悟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下一刻,一股相当奇怪的感觉忽然顺着神经末梢向上爬,最后在他的大脑里炸开。
这种奇怪至极、难以形容的感觉让炭治郎猛然睁大眼,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他脸上的鬼纹此刻又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消无声息加深色彩,一点一点蜿蜒爬行。大脑的神经空前活跃,一些本不该被他知道的事情忽然闯入脑海。
就像是海葵张开了触手,蘑菇的孢子随风飘向远方,骤然扩张的奇异感官让炭治郎头晕目眩。
血液里多了些什么。
炭治郎抬起手,死命捂住嘴,强行压下那种快要让他呕吐出来的感觉。
他当然该知道血液里多了的联系是什么。
甚至还有隐秘的欢欣、激动和畏惧顺着这些莫须有的联系,一股脑冲向他的脑海。
眷族。
炭治郎手都在发抖。
鬼王的眷族。
被鬼血同化的人类。
……堕落的鬼。
炭治郎的心猛一下沉了下去。
他预想中,最坏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眩晕和呕吐感一直盘旋在脑子里,鬼王痛苦的感受和排斥的心理又经过那些联系被一层层放大,传递回鬼的身上。
更加细密的恐惧和惶恐再度传来,炭治郎口中干渴,喉咙里几乎能够闻到因为干燥而泛起的微微血腥味——可明明他刚刚才喝过水。
“怎么会……这样?”
眷族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炭治郎甚至一时间不能够知道一共有多少。
那些被转化的人都并非很强——他们拥有的鬼血实在是太少了,相比起炭治郎印象中的那些被鬼舞辻无惨赋予鬼血的人,简直少得可怜。
但即便如此,对于普通人而言,也依旧是灾难。
“悟君。”
炭治郎看向不明白忽然发生了什么事的五条悟。
“在我被封印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