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星宫。
普通人不可见的结界在五条悟眼里却是清晰无比。
他抬起头,结界上面细微流转的咒力丝毫不漏被六眼捕捉,尽职尽责反馈给大脑。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些围构成结界的咒力如同潮水一般缓慢向四周收束退散,为他开启了准许前进的道路。
“嘁。”然而五条悟本人却好像并不怎么领情。
他抬手慢慢摩挲了一下胸前的狱门疆挂坠——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他冷眼瞥了一眼像是囚笼一般的帐,随后一脚踏了进去。
不是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是什么陷阱之类的,不过五条悟才不在乎。
都这样邀请他了,不进去看看,也着实是浪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
想要进入薨星宫内部其实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就算是五条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很可能不小心推错入口的门,然后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
可这些都是要建立在天元拒绝他入内的前提下。
这是五条悟第二次来到薨星宫。
五条悟也毫不客气,倒不如说在经历涉谷事变后他好不容易在十年里积攒下来的耐心都被消耗殆尽。
他直接抬起脚,也不管面前这道门到底对不对,一脚就把门踹开,双手插兜就走了进去。
“喂,我说。”进入那道门后,入眼的只有白茫茫一片。
五条悟没戴墨镜,暴露在外的六眼所倒映出的,也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他砸了咂嘴,抬起脚尖轻轻磕碰地板,一声一声极有规律。
“既然都废了这么大的心思邀请我,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天元。”
反正也没人,对着不知道哪个方向,五条悟眼珠上睨,表情相当不耐烦。
“邀请了别人却又是这样的做派,如此没诚意,真是和烂橘子一模一样。”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我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的。”
五条悟说完,也真的直接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带含糊。
虽然不知道天元为什么要用那样隐晦的方式表达出想要见他一面的意图,甚至不在乎他此刻敏感至极的身份,但五条悟自以为这不是他傻站在这里的原因。
本来就是天元要见他,又不是他要见天元,哪里有他在这里跟个傻子一样等别人的道理。
“不要这样急躁啊,六眼。”
等到五条悟都已经触碰到这片空间的边缘,下一秒就能一脚踏出去的时候。一道苍老异常的声音悠悠响起。
天元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慢悠悠飘了出来。
他看着明显表情不耐的五条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年轻人太过急躁可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五条悟冷笑一声。
“不过像你一样老不死的话,什么人都会变得不会急躁了吧。”
“哦不对,你现在的模样——”
“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了啊。”
天元点点头,对于五条悟看成是冒犯的话语也不恼火。
“我现在的模样,某种意义上也是你造成的。六眼。”
“你在十年前阻止了我和星浆体融合,现在的我也可以说经过了‘进化’吧,已经与这个世界融合。”
听到这话,五条悟挑起眉:
“怎么,你是在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不。”像是没听出来五条悟话里的刺,天元眯起眼,像是在笑。
“我变成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必然,你不过是让这种情况提前了而已。”
“不过有一点你也确实没说错。”
“现在的我,比起人类,说是咒灵或许要更加合适一点。”
“嗯?”五条悟敏感地注意到天元话里的重点。
“咒灵的话——也就是说你也是在咒灵操术的施术范围内?”
天元毫不避讳地点头,“确实是如此。”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羂索的目的了。”
“而他的目的应该就是——”
“等一下。”可是五条悟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你说那个脑花叫羂索?”
六眼嗤笑:“还真是有脸起这样的名字。”
对此,天元只是沉默,不可置否。
他又忽然起了别的话题,指着五条悟身前的狱门疆。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面封印的应该是那个新生的鬼王吧。”
“狱门疆,本来应该是羂索用来封印六眼的咒具才对。”
“啧。”五条悟抬起手,挡住了天元看向狱门疆的视线。
他的表情相当不耐烦,“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炭治郎应该和那死脑花的什么计划毫无关系吧。”
“本来应当是如此。”天元一反常态地否定了五条悟的话。
天元伸出手,“羂索本来的计划是促进人类的进化,然后使人类与我融合。”
“但是他在侵占夏油杰的身体后,得到了夏油杰的记忆,于是发现了更为简单的捷径。”
“而那就是——”
“是指炭治郎的血吧。不,应该说是鬼王的血才对。”
五条悟的表情相当难看。
虽然多多少少猜到炭治郎出现在这个世界绝非偶然,但没想到炭治郎居然会牵扯得这么深。
这是五条悟没想到的。
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对。”天元点头,肯定了五条悟的猜测。
“鬼王的血实在是太过于特殊,羂索不可能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我想,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存放在野野宫神社里的特级咒物,迦具土之心。”
“怎么。”五条悟抬起眼,瞥了一眼天元。
“你该不会要说,这玩意儿也和羂索有关系吧。”
天元摆摆手,即便是他也能够察觉到五条悟现在情绪相当糟糕。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关系。”
他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你现在应该也知道,迦具土之心拥有净化的力量,如此方得镇压野野宫神社附近的咒灵。”
“但是它同时也是一个通道,或者说钥匙。”
正是借助了迦具土之心的力量,羂索才能够在那时候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将刚刚才被变成鬼的炭治郎带来这个世界。
“可你和那个脑花又是怎么知道的。”
五条悟语气不善,“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这些可都是从未进过记载的事情。
“很简单。”天元敲了敲脑袋。
“你知道活了很久的人总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我已经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了呢?”
“诶——”五条悟拖长语调,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天元。
他显然不太信天元的话,“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直接告诉我那个脑花现在躲在哪儿,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不就行了。”
“六眼。”天元叹口气。
“我虽然所知颇多,但我并非万能。”
“我无法看透人心。”
“就像你的六眼,也同样无法看透一切。”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预想中好很多了。”
天元又补充道,“如果按照羂索原本的计划,他应当是想将六眼封印之后,用什么特殊的办法控制住鬼王。”
这种情况下,鬼的血会遭到滥用,人类社会、甚至包括咒术界都会遭到难以预估的冲击动荡。
羂索本打算在一开始炭治郎降落的时候,便将还处于迷茫无措状态下的鬼王带走。
却没想到五条悟从中横插一脚,二话不说将炭治郎带回咒术高专,使得羂索短期内找不到机会靠近、带走鬼王。
而他失去了一开始的机会后,就再无机会劝服炭治郎加入。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多事情都是偶然,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都是已经注定了的必然。”*
五条悟没说话。
他只是低下头,手上紧紧抓着胸前的狱门疆,嘴唇咬得几乎发白。
明明狱门疆边棱处的增生骨刺骨棘早已经不像是异变突生之时一般尖锐伤人,圆钝的棱角甚至不再能刺透皮肤。
可是五条悟捏得骨节发白,圆钝的骨刺陷进肉里,竟然也带来一阵阵钝痛。
就好像骨刺上面生出了细密的倒刺,乍看看不住异常,唯有拉扯时才会发现皮肉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倒刺深深勾住,轻轻一动就是撕扯皮肉、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所以呢?”五条悟听到自己无比冷静地追问。
“羂索接下来会干什么?”
“他曾经偷取过炭治郎的血液,以你目前所说看来,那个该死的脑花不可能什么动作也没有吧。”
他冷嘲,“明明都只是一团脑花了,怎么就不能乖乖被埋进地里,安心去死呢?”
对于五条悟说的话,天元似乎并不意外。
“六眼,这段时间你也应该查到了吧,羂索曾经以富豪乌丸莲耶的身份活动于世间。”
“他也趁此建立了一个以酒为代号的组织。”
羂索是为何建立那个组织、又是抱以何种目的,即便是天元也不得而知。
只是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羂索接下来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但是,你这段时间对羂索的追击和干扰,确确实实是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至少是拖慢了羂索的计划。
“废话。”
紧握着狱门疆,五条悟幽幽开口。
“我还等着那只脑花把狱门疆解封的办法吐出来。”
“然后把它给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