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唐芙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拍了拍杜程的肩膀,没多说什么,替杜程叫了辆车,告诉他车费他会付,让杜程不要担心,下午1点记得准时过来培训。
杜程答应了,上车对唐芙摆了摆手,“谢谢,你人真好。”
唐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神情忧郁怜爱地挥了挥手,要不是他是个直的,他一定把美少年从渣男手里拯救出来!
车停在楼下,杜程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
是牧野和那个女孩。
两人站在楼下,女孩白皙单薄,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子,她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垂下两边,像是在哭。
牧野面露不忍,抽出插在裤袋里的手,在指尖快碰到女孩肩膀处时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杜程下车,蹲下悄悄靠近,躲在楼道后的万年青下偷听两人说话。
“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牧野沉默不答。
孟诗平扬起脸,她长得清秀可人,五官都薄薄的,很柔弱的那一挂,眼睛红红地决绝地看着牧野,“你说话。”
牧野依旧沉默不言,神情很冷,“都是成年人了,体面一点。”
孟诗平泪流满面,她挥起拳头砸了一下牧野的肩膀,牧野没有动,她哭道:“你会后悔的……”随后转身,脚步用力地离开了。
杜程围观全程,满脸“哇哦”的兴奋表情,他的胸——又大了!
“看够了吗?”
冷冽的目光扫向万年青,杜程慢慢探出头,“没够。”
虽然胸是又大了点,但是离填满胸口的凹陷只是杯水车薪。
牧野冷冷地看着杜程,他心思烦躁,没功夫搭理杜程,警告道:“她不是我们一路人,别妄想。”
话说的狠,与其说是给杜程听的,倒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的。
孟诗平很好,是太好了,是他完全不能触碰的那种好,以前是他不知道,现在他懂了,她与他根本就是飞鸟与鱼的距离。
灵气回归的感觉比昨天更明显,除了胸口的凹陷被填补了一部分外,杜程脑内猛地灌入了一长串画面。
牧野上了楼之后很久,杜程才从脑内的小剧场里回过神来。
周隔海正靠在窗口看天,听到开门的声音,目光移过去之后顿住,“你……哭了?”
杜程关上门,脸上表情失魂落魄的,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摸到凉凉的水渍,“不是我。”
找到工作的事杜程和周隔海说了,说到“做明星出道”时,周隔海眼皮跳了跳,“不行。”
杜程:“为什么?”
周隔海:“太高调,不合适,会惹来麻烦。”
杜程有点着急,“那怎么办,我已经签合同了。”
“拿来我看看。”
周隔海接过杜程卷在怀里的合同,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特爱会所”后,他沉默了。
周隔海合上合同,慢条斯理地把合同从中间撕成两半。
杜程:“?”
周隔海:“这个单位不正规。”
杜程:“啊?可是不是你说太正规的公司不能去吗?”
周隔海:“……”
杜程:“他们老板人挺好的,还给了我一千块钱。”
周隔海瞳孔一震,“多少?”
杜程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十一张纸币,十张一百的,一张十块的。
周隔海:“抽屉里有胶水。”
合同被重新黏好,周隔海仔仔细细地看了条款,看到上面的薪资待遇时,他又沉默了,“这个单位……还招人吗?”
答应替周隔海问问后,杜程又和周隔海说起牧野的事情。
周隔海常年在公寓里足不出户,对这栋楼里上上下下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听杜程说牧野和孟诗平在楼下吵架闹分手时,冷笑了一声,“分不了。”
杜程:“为什么?我看那个女孩哭着跑了呢。”
周隔海:“最后还是会哭着回来,他们已经分分合合好几回了。”
杜程低头,双手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低声道:“该分的。”
周隔海看他一眼,“少干涉人间事。”
“这件事我必须得管,”杜程若有所思,“他们越吵得厉害,我身上的灵力就回来的越多,我在想,是不是他们分手之后,他们从我身上夺走的灵力也能回来。”
周隔海沉吟片刻,“有可能。”
杜程:“对了,你的缺陷是怎么来的?”
他和周隔海现在也算比较熟了,应该可以问这样的问题了吧?也是为以后探寻续命秘籍先做做铺垫。
房间里静静的,周隔海坐在陈旧的轮椅上,目光燕子掠水一样重新轻飘飘地掠向窗外,夏天的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周隔海看了很久,“我不记得了。”
杜程把九百给了周隔海,当作他的房租和伙食费,周隔海不置可否地接受了。
杜程心安理得地吃完了电饭锅里所有的剩饭,上去准备找牧野聊聊。
牧野开门见是杜程,烦躁地皱起了眉,“怎么又是你?”
杜程:“你和那女的分手吧。”
牧野:“……”
杜程:“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牧野脸色阴沉,“轮不到你管。”
楼道里有人上楼,听到两人说话,嫌弃地“咦”了一声,“男女关系真乱。”
牧野:“……”
杜程眼睛明澈透亮,语气平缓,谆谆教诲,“你跟她在一起会害了她的。”
牧野关门的动作顿住。
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痛苦不甘的脸孔。
“我们是因为一场车祸遇上的……”牧野从床头柜里拿了支烟,“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杜程:“没关系。”
烟这种东西,他做墙的时候每天至少闻八小时,早就闻习惯了。
想找火机点烟,牧野摸遍了身上的口袋都没找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我忘了,我答应她戒烟,把打火机都扔了。”
杜程没说话,心想你以后还是会抽的。
牧野拿着烟细细地摩挲,有些事他憋在心里太久了,没有人去倾诉,而杜程这样一个陌生人也许正是他宣泄的出口。
“……那天雨很大,我看到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没人敢上去动她,司机也跑了,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知道为什么,着了什么魔,我过去抱了她送医院,把人送到医院后我就走了……”
“奇怪的是之后两天我一直在想她,她醒了没有?受的伤严不严重?有没有人去照顾她?满脑子都是她,真是见了鬼了。”
牧野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她的。”
杜程:“是。”
牧野抬眼,杜程很坚定地看着他,“你上辈子欠了她。”
孟诗平从牧野那回到家,怕被看出眼睛的红肿,躲过家里的佣人,匆忙上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关上门后,她想到牧野决绝的神情,眼泪情不自禁地又掉了下来,趴上小床伤心地哭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间变得很闷,有点喘不过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着她,她想起身,四肢却完全动弹不得。
“姐姐,喝了这杯茶,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一起好好地侍奉大人。”
“章姑娘何必客气,京城里谁不知道你对我夫君一片深情,小馆琵琶声动江水,这杯茶喝与不喝,你不都伺候的我夫君很好吗?”
“夫人说笑了,大人怜我一个弱女子在京中无依无靠多有照拂罢了,那些谣言不过是对大人清誉的中伤,大人偌是喜欢一个人,想要抬举她,从来都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夫人与大人夫妻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大人的为人吗?”
两个女人唇枪舌剑夹枪带棍,嫉妒与不甘被包裹在温声软语之中,朱唇一启,字字诛心,为了同一个男人,她们将自己的心拿出来互相撕扯。
好痛……她的心口好痛……孟诗平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牧野艰涩地承认了杜程的观点,“我想也是,如果不是上辈子欠了她,我怎么会这么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杜程:“你要再坚决一点,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虽然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别人亲口说出来,牧野还是很难受,用力折了手里的烟,埋藏在心里的黑泥骤然涌出,“如果我们俩位置颠倒,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
杜程:“然后呢?”
牧野怔住,“然后?”
杜程回忆他看到的漫长又纠缠的一生,“红颜白发,美人老去,爱也会一起消失的。”
牧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她老了我就会不爱她?这不可能!我爱她胜过爱自己!”
杜程没有和他争辩,“你还爱她,像爱你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爱她……”
牧野脸色缓和了一点。
“但你也会爱别人,而且要求她作为你的一部分,也一样去爱那个人。”
——“娘子,你是我的正妻,这一生都不会变,她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绝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越过你去,你那般温柔贤良,我知你根本不是善妒的女子,你大度一些,好吗?”
杜程眼睛很涩,他看到那个女孩子哭了。
她已经年华老去,而她的夫君口口声声地说娶妾不会影响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她真想反问,到底是什么时候,你竟将我与另一个女人在心里论资排辈地做比较了?
她问不出口。
她出身贫寒,他是世家子弟,对她一见倾心穷追不舍,力排众议不顾家人反对八抬大轿地将她抬进门,她这样的女子,已经得到他足够多的爱了,足够了……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诗平——”
孟诗平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她,可她的眼皮太重了,没有一点力气去睁开眼睛,好累,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孟父孟母回家看到孟诗平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叫了也不醒,轻轻一推,宝贝女儿脸歪到一边,赫然是晕过去了。
两人吓得赶紧把孟诗平送到医院去。
几个月前孟诗平出过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夫妇两人生怕是后遗症。
到医院里一检查,医生却说查不出什么毛病,应该只是睡着了。
孟母不能接受,又气又急道:“大夫,既然只是睡着了,那怎么叫不醒呢?”
医生也很奇怪,“孟太太您稍安勿躁,我们再观察观察。”
病床上的孟诗平静静躺着,安宁无忧,宛若一个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