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与风同行10

谢雁第二天开机的时候,就看到了短信。

“还缺什么?”

她想了想,父母有求必应,不缺花销用度这中,还是做的挺好的,正好她的时间也不长,到时候离开不免一番生离死别,至死都不见面,或许对父母来说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没了。”

本来这句回复,后面还写了“谢了”,但谢雁犹豫一下,还是删掉,他们不是陌生人,是父母和孩子,说这两个字未免太奇怪和生疏。

新学校环境很不错,而且管理更严格,就算是郑晴想做点什么,也没条件,不仅全封闭,只有周末才放他们出来,老师的态度也还好,毕竟这里的好学生和坏学生各占一半。

他们愿意学的,就跟着老师学,但更多的学霸,学习都很自觉,智商也高,甚至不需要老师,就可以自觉安排好一直到高考之前的复习计划。

而那些差生,本来家里也有钱,有自己的出路,老师见多见惯了,并不会干涉他们。

谢雁三人刚转过来的时候,老师也以为他们是属于后者,不学无术,在另一个中学待不下去了,靠花钱进了学校,这中学生,她并不会多管——人家也不需要你管。

但上了两三天,老师就惊了。

这三个孩子的智商可以说是非常高,记忆力超群,而且作业是完成的最快最好的,月考摸底,直接包揽了年级前三。

要知道,他们学校的学霸不少,都是高额的学费压的,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有努力考上学校的奖学金,才能支撑在这里的开销。

但分数上,却被三个转学生死死压住。

这样的成绩放在哪里都是当地学校疯狂争抢的优秀生源,省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他们之前的学校,居然就轻易放手了?

班主任的同学在他们之前呆的学校当老师,她去一打听,好家伙,好像还是被他们之前的班主任给赶走的。

花钱送状元进来,还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竟有这中好事?

听话又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在哪儿都吃香,班上的学生临近高考,要么就是在埋头学习,要么就是在聊各中出国的事情,什么你被X国的大学录取了,我下半年就要飞Y国云云。

大家各有自己的圈子,而谢雁、郑晴和苏筝三个人,也是一个圈子,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和其他学生来往,别的学生也懒得在他们身上花心思。

更何况谢雁的父亲捐楼的事情,年级上人尽皆知,没有别的原因,太豪了。

如果有人因为她太有钱,长得又没有攻击性而看轻谢雁,在动手之前,就会被风筝劝退。

风筝的在同龄人里,身高绝对是压制性的,而且和大多数柔弱又宅的富二代或者埋头读书,缺乏锻炼的孩子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层次。

握笔的手指修长,但手臂却充满了力量,平日穿着校服看着瘦,但卷起袖口的时候,总会露出肌肉和一些伤疤。

这是个有故事的学霸。

另一个备受关注的是郑晴。

人送外号高岭之花,话很少,有人找她告白,站在她课桌面前半晌,晴姐抬头,冷笑着问,“有事?”

如果此刻她的手里有一根烟,大概也没有违和感。

吓得告白者落荒而逃。

有钱又社会,谁敢惹他们,而且成绩好到令人嫉妒的程度,但人家的实力就在那里,每次摸底考,既是年级前三,也是全市前列。

一开始郑晴和风筝还在第八第九打转,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是全市前五的常客。

最离谱的,就是那个常笑的小姑娘,谢雁。

稳坐第一的位置,一直被传颂,从未被超越。

尤其是各门课,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

她对人比另外两位温和地多,因为年龄小一点,看着像是小妹妹。

临近高考,各中表白和撕比,原本好的朋友,因为一点不重要的小事反目成仇的例子到处都是,还有互相攀比的塑料富家学生。

但他们三个人的相处,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只是班上,就连同年级的其他班也有所耳闻。

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铁三角关系里,谢雁是被保护的一个。

直到有人打听到八卦,说她在原本的高中,因为郑晴被人造谣,所以搬了几个箱子的习题册去教室里,直接用书砸在造谣者的脸上,当时没人敢出教室,砸完了书,她直接带着另外两人推开班主任,离开了学校。

然后,就是转来了摇直中学。

“卧槽,真的假的?”

听八卦的人惊了,“你是说刚才那个和我借铅笔的软妹,一个人干翻了一个班?”

“千真万确,因为这件事太传奇了,而且被造谣,你也懂得,特别憋屈,没想到她能这么干,当时全校都传遍了,因为她会因为这些事被老师惩罚,甚至被学校开除。”

“难道不是吗?”

“人家早就提前一天办了转学了,早就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绝了,太绝了。”听八卦的人拍起掌来,“不过她真的很厉害,她上课看英文书,老师都没管。”

他说的英文书,其实是论文,大多数的资料都是英文写的,同时,她也看国内发表的一些论文。

对她而言,只是复习高考的内容,每天提前完成学习任务后,还有大把的时间。

这儿的学习环境,谢雁很满意,没有奇怪的谣言,也没什么人打扰他们学习,最关键的是,郑晴和苏筝的成绩,进步的很快。

在第二年的三月,他们已经掌握了高考的所有知识点,谢雁对他们有信心,别说考上大学,就是考个重点,也不是问题。

这在一年前,是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敢想的事情。

高考在六月,倒计时越来越近,四月,扶直中学要在晚上召开高考动员大会。

作为传统曲目,下午的时候给学生放了个假,不能离校,但可以提前放松和休息,晚上参加大会,睡个好觉,第二天再学习。

当然,对于一些打算出国的孩子来说,高三的紧张气氛原本就不存在。

所以,在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学校就对高三生进行了分班,准备出国的呆一起,要学习备战高考的在一起,以免其他的人影响到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毕竟这些尖子生,是扶直中学的升学率和口碑保证。

到了晚饭时间,三个人去食堂的路上,路过一个教室,教室门开着,里面有人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这个教室是空教室,平时用来上一些多媒体的课,因此配件也不错,在黑板上写东西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一件短袖,手上捏着粉笔,不时写上几笔。

另一个人三十多岁,背对着门口,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看着老人写写画画。

先进去的是谢雁,

郑晴也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谢雁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走了进去,郑晴和风筝对视一眼,跟着走进了教室里。

教室里的两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原本试图看懂的郑晴放弃了。

因为她发现,黑板上的内容并不是高考题。

它的知识范围并不在高考大纲内,且也不和高考题一样,有明确的题型和套路,而是一个非常似是而非的问题,写满了奇怪的公式。

这些公式,大部分字母都有特殊的指代含义,只有常用这些公式计算这些问题的人,才能熟练地对应上这些问题。

计算并不难,只要掌握了原理和方法,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计算量有些大,且这里没有计算器,一切都只能靠手算和心算。

而这正是谢雁的特长。

于是她站着看了一会。

老人问,“你算出来了吗?”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手里的本子写个不停,“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他就能算完了。

老人转身也回去,在另一块空白的黑板上进行测算。

而谢雁就在这个时候,走上去,拿了一根白色粉笔走到最后结论那里,把最后的数字,答案,结论补足了。

老人转过来看式子的时候,看见谢雁写完最后一个字,微微一愣,“这是?”

谢雁说,“答案。”

老人没有继续话题,而是转身继续往下算。

他沉浸在计算里,但男人却发现了进来的三个学生,“你们是?”

“这儿的学生,”郑晴说,“你们是谁?”

男人一愣,“算是老师吧,我姓常,他姓周,你们可以直接叫老师,不过,你们是这儿的学生,看得懂黑板上的内容?”

风筝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根据理解,还是能猜出一些,要算出来,没那么快,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等着结果,“看不懂。”

他说,“但是她看得懂。”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谢雁。

常具不信,这题超出了高中生的知识范围,而且,这也不是一道题,只是周教授心血来潮的一次计算而已。

它和中学生面临的题不一样,没有给出所有的题干和可能用到的条件,信息都是杂乱的,也没有一个重点的问题,最花时间的部分就在于计算。

先不说这些公式的含义她能不能看懂,单是计算方法,就会运用到大学的一些计算规则。

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分钟,就算出答案了呢?

十分钟后,周教授的答案算出来了。

他有些惊诧。

因为谢雁的答案和他相差无几,只有一个小数点后面有一位数不同,他又检查了一下过程,发现是自己写的太潦草,看的时候看错了,因此到最后,出现了一位数的偏差。

“不可思议,”

这个东西,涉及了很多高中接触不到的专业特有知识,比如在其中一个环节,有一个内容涉及到列车在运行路线中,如果经过桥梁,会考虑到桥梁的设计荷载,而这个设计荷载,和列车的荷载息息相关,

既要考虑到荷载,挠度,还有冲击系数,桥梁跨度等等。

最重要的是,计算过程即便是他,也要花上十几分钟的时间去计算。

而她在他刚刚写完所有的公式没多久,就上来补完了结论!

除了天才,周廊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形容的词语。

“你是这儿的学生?”

周廊的心思已经从这个自己心血来潮接到数据,随手选个了教室进行计算验证的问题上,转移到了一个人才身上。

这就是年轻人吗?

果然摇直高中的学生,底子都不错,不愧是扶城最好的高中。

“是的,”

郑晴替她回答了,“高三,”

她瞥了谢雁一眼,“桃儿平时就喜欢看这些,我反正是看不懂。”

她说这句话,谢雁第一个不赞同。

郑晴只是不看,如果要是学了,这些问题对她来说很简单。

“居然能这么快算出答案,的确厉害。”

常具感叹道。

提到时间,谢雁看了眼上面的时钟,“到饭点了!”

她朝着两人道了别,“打扰两位老师了。”

随后带着两个人奔向了食堂,留下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周廊和常具:“……”

常具苦笑一声,“看来吃饭比和我们在这儿聊天重要。”

周廊也乐了,“既然是高三的,一会肯定能见到,到时候问问他们,是哪个班级的。”

**

谢雁进去,只是因为在外面看了一眼。

黑板上写的内容,和列车,桥梁设计有关。

虽然列车并不是她的专业,但她上个世界的专业技能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公路桥,有时候也会涉及一些车辆和铁路相关的内容,看见计算题不做就手痒,直接就进去了。

然后就用她堪比计算机的大脑飞快算出了答案。

吃饭的时候,苏筝问她,“专业有很多,你对列车很熟悉?”

郑晴知道她看很多课外的资料,但不知道具体是和什么有关的,每天背书还好,英文要了她的命,哪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别的,倒是谢雁,以前真没发现,绝症居然能使人变学神。

谢雁想了想,说,“倒不如说我对桥梁很熟悉,不过,我也在看列车的相关资料。”

郑晴问,“什么叫列车?”

她听说过轿车、火车,列车这中说话,还挺书面的。

“火车其实也是列车的一中,平时我们说车,是一辆车,但很多辆车连在一起,就能成为一列车,也就是列车。一般这中车里,会有一个车头,提供牵引力和动力,拖着后面的车往前行。”

“那这么说,我在路上看见一个车拖走了别的车,它也是列车咯?”郑晴不明白,“你怎么对车感兴趣,你可是个女孩子啊!”

“应该说,她对什么都感兴趣,”

苏筝一句话道破了真理,“只不过现在看的多的是这方面的资料而已。”

“的确!”

谢雁说,“可是我的时间不多,所以那天我就在想,如果人的生命有限,我可以做什么呢?”

“呸,瞎说。”

郑晴嫌她总是说不吉利的话,“那个姓系的,不是说你的治疗有进展吗?”

系统:谢邀,我听得见,女主,你最好对我尊重点。

谢雁:她听不见,你说给我听没有作用。

系统:……?是谁说接下来会对我态度好的?

谢雁: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你没发现吗?

它还真没发现,谢谢。

这年头当系统真难。

“好了,我是说真的,”

谢雁拉回话题,“人早晚都会死,生命必然有终结,只是时间的问题,还记得我们回来坐的火车吗?”

“忘不了,一想起来就屁/股疼。”

郑晴没好气地说,“太挤了,回趟家差点连命都丢了。”

[评论区:哈哈哈哈屁/股疼可太真实了。]

[评论区:硬座笑死,坐个几天几夜真的很疼]

谢雁说,“对,只是从那里到扶城,就要这么久,火车的时速也就几十千米每小时,你都能扒窗户了。”

“那是你叫我扒的。”

“行,”

谢雁忍不住笑出声,“这样的速度,无论是从效率还是时间上,都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车速能更快一点,这样同一天发车的数量就会增加,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也用不上几天几夜。”

“最快,几个小时就能跨省。”

“几个小时?你在做梦吗?”

“我现在是在做梦,但是以后未必就是梦。”

谢雁说,“你想一下,如果列车的速度能达到一百公里每小时,两百公里每小时,甚至四百公里每小时,跨越千里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那得有多快?”

“人的生命很短暂,现在寿命提升到几十年,最老的可以活上百年,可比起这个世界来说,依然很短,以前进京赶考,要走几个月,有了火车以后,现在去北京,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谢雁说,“如果去北京,只需要几个小时。”

“我们的时间,不必花在路上,可以花在其他更多的地方。”

郑晴被她说的筷子都掉了,良久,她说,“妹妹,不去写科幻小说可惜了。”

风筝说,“醒醒,吃饭吧。”

谢雁笑了起来,“好!”

**

动员大会在摇直中学的大礼堂。

等高三生都入场之后,校长和重要领导走了进来,谢雁一看,刚才见到的老人也在上面。

他面前的牌子,写着“周廊教授”四个字。

校长致辞,一系列的话说完,到了嘉宾发言。

“我们非常荣幸,请到了锦城交通大学的资深教授,周廊教授,让他为大家说几句。”

照例是掌声一片。

老教授移了移麦,说,“各位高三的学子们,我这个人,话不多,是干实业的,不会讲什么激动人心的话,在这儿呢,就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和大家说说,”

“看到你们,我很高兴啊。为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露出和蔼的表情,“因为,我也想到了我的十八岁。”

“那个时候,是1950年。”

“1950年是什么年代?是我们刚从战火和磨难中走出来,刚刚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刚刚从漫长的黑夜里,迎来黎明的年代。”

“多少人倒在了黎明的前夕,而我有幸,能见到日出,能走在太阳照耀下,为我们的国家做贡献。”

老教授和前面鸡汤式的作文发言不同,讲的都是自己的故事,“当然了,我是锦城交通大学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还叫唐山铁道学院,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是出于我个人的一些兴趣和想法。”

“那个时候我才十八岁啊,国家百废待兴,而我们要决定自己未来一生的路。怎么选呢?我的母亲问我,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有钱的人,还是有价值的人?”

“谁不想当有钱的人呢?但有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当一个有价值的人,不也能实现这样的目标吗?而且,这样的选择,不单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别人,让家人,让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同胞过上好日子。”

“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选择一条能体现我价值,能让祖国强盛的路走,”

他的笑带着回忆和眷恋,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质朴的年代,“我们那个时候,街上没有车,路都是土路,三轮车一开,就会扬起灰尘。没有几条铁路,火车站更是稀罕东西,可以说,现在的扶城,还有华国大多数城市能有今天的面貌,离不开当初那些和我一样的,十八岁的少年们的选择。”

“我研究的是交通,交通,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也让我们有了今天的一切。但是华国的交通已经足够好了吗?不,还远着呢。”

他说,“还有很多农村和小城市,没有柏油马路,火车线路不够,速度不够,逢年过节,火车站人挤人,买不到票,回不了家。”

“你们当中有各中家庭的孩子,有的,或许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去另一个国度,但是你们的根始终是在这里的,要记住。”

“1950年,有十八岁的我,十八岁的我的同学,1997年,有十八岁的你,十八岁的你们。”

“我希望,你们不仅是为了这个专业好,这个工作赚钱,这个领域容易上岗而选择它,而是因为你喜欢这个行业,你觉得这个行业,能体现你的价值,能让你在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选择它,而它也能给你带来收入,让你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这个选择,是高大上的专业也好,是普通的行业也罢。”

老教授为自己的用词笑了一笑,“——你们都是高兴地去创造自己的人生的,是去实现自己的价值的,是去帮助国家进步、社会美好的,是去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更好的未来的,不是机械地工作,反感地工作。不要成为工作的机器,要让工作,成为你实现人生价值的阶梯。”

“工作如此,选择专业也是如此,你们面临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就像是要上战场的战士,用尽你们的全力去拼,然后选择你想要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尽情地去挥洒你们的青春和活力。”

周廊最后说道,“到时候,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再去和新的一代,新的少年们说你们的故事,说你们的理想,说你们不后悔自己十八岁时的选择。”

“我不后悔,希望你们也是。”

他的头发略白,眼角也是皱纹,但笑起来的眼神,依然像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