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烈沉默了。
他面对着这些群情激奋的百姓们，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打了一辈子的仗，杀了一辈子的人，洪烈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要往前冲。
作为一个将军，作为一个士兵，他能理解。
但现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是那些在他眼中完全愚昧，都只为了自己的一条活路，就挣扎着走了上千里，才勉强来到肃山关的难民啊！
他们若是不珍视自己的性命，不恐惧那死亡的话。
又怎么可能生生走到这里？
他们不应该是最怕死的一群人吗？
可是为什么？
同样心中对此无比疑惑的还有一群人。
他们便是大夏，大蒙，乃至周边七国派遣过来的探子。
对于肃山关内的情况，周边的所有国家可都无比好奇。
大夏镇国公的大名列国之中谁人不知？
作为镇国公的子嗣，姜凡三岁时候那场悲惨的遭遇虽然被夏皇很刻意的淡化了。
以至于就算是在大夏。
整整十八年时间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也便很快就将这件事彻底的埋进了历史的尘埃里去。
可周边列国毕竟没有这种顾忌。
发生在姜凡身上的事情自然被他们收集的很是完备。
所有人都知道姜凡废了，此生注定不能修炼武道，就算身为肃山关的将领，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如同曾经的镇国公那样，率领着肃山军这支堪称无敌的铁军，横扫天下？
没有绝对实力的强者坐镇，就算有再怎么训练有素的将士也没用。
所谓的铁军，在失去了镇国公之后，早就已经成了一只纸老虎。
但就是这只在所有人眼中的纸老虎，却冷不丁的在三年后生生扯断了大蒙帝国的一只手臂。
穆赫王子，左金刀王双双被杀。
这种战绩放在这个肃山军的身上，简直让人震惊的要笑出声来。
不是铁证如山的证据，谁都不敢相信这种笑话一般的事情竟然会是真的。
这肃山军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能杀左金刀王。
又凭什么敢杀穆赫王子？
这自然就成为了周边列国的那些探子们最想要知道的真相。
可没等他们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却已经被发生在面前的这件事情彻底震惊。
“这个洪烈，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
“原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这肃山军里的能人，他竟然能想到这样的计策？”
“倘若真让这洪烈的计策变成了现实，你们觉得，这肃山军的谋反，结果会如何？”
“这还用想？倘若肃山军真有能将左金刀王斩杀的实力，再加上洪烈此人的计策，成此大事，指日可待！”
列国探子们都在悄声议论。
他们每个人都被洪烈那大胆的计策所震惊。
放弃百万百姓的生命，换取肃山军一个出兵的绝佳机会。
这种胆略，当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
就算他们只是一些探子，可他们也完全能想到，一旦洪烈的计策真的施行了下去的话，等到来年开春，大蒙与大夏之间战火再燃之时，便是肃山黑龙军旗席卷天下之日！
“可惜啊！”
有人此时已经快要笑出声来。
“可惜这肃山军内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主帅。”
“他竟然当众否定了洪烈将军的计策，这不是摆明了要留下来送死吗？”
“那个肃山候该不会真以为凭借他这二十万肃山军就能在正面战场上与大蒙和大夏的军队抗衡？”
“就算肃山军乃是天下一等的铁军，也断然顶不住两个帝国倾国之力的消耗！”
“真是愚蠢！”
“谁说不是呢？那肃山候竟然为了保全这些百姓的生命将这样的计策都给浪费了，简直是妇人之仁！”
探子们哈哈大笑，笑的畅快，笑的肆意。
可等他们笑过之后，心中却只觉得有种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之后，才终于有人开口。
他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我们成为了这样的百姓……”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他们强硬的用自己的沉默来替代了那冰冷的回答。
“我突然觉得，似乎跟着这样的一个蠢人，兴许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结果……”
沉默。
依旧是沉默。
但他们每个人此时的沉默却都像是一声声无言的肯定，写在了那血腥现实的背后。
“不好了！你们快看！”
不知道有谁突然说了一声。
一众探子们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窗外。
肃山刀！
“是那些已经解甲归田的老卒！”
“他们拿着肃山刀出来干什么？”
探子们疑惑了。
令他们更为疑惑的是那些老卒手中每个人都提着的布袋。
寒刀如林。
缓缓向前走去。
凛冽的肃杀之气裹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犹如一个个即将出征的将士。
“跟上去！”
有探子立刻就敏锐的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
他们跟着这些老卒，看着他们一路来到府衙面前，将那布袋堆成一座小山。
“这些人想干什么？”
“快看，是洪烈将军！”
“他们竟然是来请愿的！可笑啊，可笑！”
“这些老卒未免也太将他们当成一回事了吧！”
“就像是洪烈将军说的，他们这些老卒，怎么可能代替的了这整个肃山关内的百姓？那可是百万之众的百姓！”
“谁愿意把自己的命白白留在这里送死？就为了给那肃山候创造一个谋反的机会？做梦去吧！”
“除了你们这些曾经的肃山军老卒，根本不会有人对你们那侯爷的谋反有任何兴趣。”
“没错，这些人可真是太想当然了。”
“依我看，他们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愚蠢。”
“他们这完全就是把肃山军朝肃山关的百姓们对面推啊。”
“从今天开始，我倒想要看看，这肃山军未来还怎么在这肃山关内立足？”
“恐怕根本等不到大蒙和大夏的那些军队开过来，这肃山关就要先分崩离析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