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穆瞳一听,立时急了:“离得近都护不好人,还来问我!”他也顾不得口干舌燥,将水壶一把塞回旁人手中,匆忙领着二女赶到神照熙处,刚要问话,却一眼看到杨一钊的模样。穆瞳心思敏捷,自然猜到结局,登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踉跄一步险些跌倒。他强行稳住身子,冲到杨一钊面前,一把抓住杨一钊双臂喝问道:“她人呢?人呢?”杨一钊却恍若不闻,只怔怔的看着高处,一语不发。

龙今月捂着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菱绡亦心中难过,垂下眼帘,咬牙垂泪不止。

就在她们泣不成声之时,一个低沉无力的人声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你们哭什么?”

菱绡闻声,肩头登时一颤,忙转身扶住发声之人:“帮主,你……你怎么来了?”

昀汐拄着一根拐杖,虚弱的摇摇手,又问了一遍:“你们哭什么?小叶子呢?她人呢?”

穆瞳正满心悲愤,一见昀汐,立时怒火上撞,一个箭步冲过来,耳光狠狠扇在昀汐脸上。

昀汐刚刚苏醒正是虚弱不堪,又不曾防备,冷不防被穆瞳这一掌打倒在地,摔得狼狈不堪。

菱绡惊叫一声,忙冲过去扶起昀汐。

穆瞳却一脚踢开菱绡,指着昀汐怒骂道:“都是为了救你,才搭上小叶子一条命!当初我就该拦着这个蠢女人,就该趁夜黑风高一刀杀了你!如果我能心硬一点,狠一点,早早结果了你,小叶子又怎么会被活活烧死!你这个王八,畜生,你赔我妹子的命来!”

穆瞳骂完犹自不足,转身捉起一把刀就要向昀汐砍过来。龙今月忙冲上去拽住他手,哭喊道:“臭蛮子你别闹了!还嫌不够乱!……呜呜……姑姑……我要姑姑……我不要姑姑死……”

仿佛被一桶冰水醍醐灌顶,昀汐脸色瞬间惨白,舌头牙齿一时打成了结,声音颤抖不能自持:“……你说谁……谁死了?”

穆瞳不答,一把把刀扔在地上,捂着脸蹲了下去。

众人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忽然听得杨一钊冷冷道:“穆瞳,把绳子解开。”

穆瞳用力把泪一抹,捡起刀一把割断杨一钊手间绳索,将刀塞进杨一钊手中:“小叶子是你的人。你给她一个交代。”

杨一钊神情冷淡,单手提刀,一步一顿磕磕绊绊走到昀汐面前。

一阵更咽漫上昀汐喉头:“杨一钊……杀了我吧。”

杨一钊的目光越过昀汐,落到还在火光漫天的司药殿上,他痴痴凝望良久,眼神渐渐转为如水温柔:“……杀了你,她会不肯见我的。”他眼中光芒忽然耀起,痴痴笑道:“你看,我刚说完,她就肯出来见我了……”

昀汐全身一震,猛然回头,向着杨一钊目光所及之处急急望去——那笼罩在漫天火光之中的神殿窗畔,似乎真的浮现出那熟悉的身影……

等下!那……那不是虚幻!是她,真的是她!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一向的淡然从容,握紧双拳,大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杨一钊也同时发现眼前的真实,喜悦立刻冲昏了他的头脑,令他全然忘记伤痛,一边扬手放声召唤,一边拔脚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而去!昀汐亦紧随杨一钊,与他一前一后赶到火焰边缘。

刚一到火墙之前,二人便同时犯了愁——火势依旧猛烈,距离道阻且长,以他二人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全盛状态,也不能跃过火墙赶到她身旁,更别说现在二人皆一身伤病,又如何闯入刀山火海护她周全?两人对视一眼,心念转瞬间息息相通——就算死在火里,也定要上去找她!

他二人心志已坚,刚要勉强动身,突然背后一紧,双双被人拽了回来。

只听穆瞳撇嘴骂道:“你们两个家伙,一个人称人中龙凤,一个自负才貌双全……怎么遇到事儿都成了愣头青?脑子都被火烧傻了?是嫌救一个人不够难,非要凑对子拉帮结伙才显得情深意重?都给我好好呆着,一切听神教主的!”

龙今月见小叶子安然无恙,欢叫不止,连连扬手高叫:“姑姑,姑姑!”

身在高处的小叶子听到龙今月等人的召唤,忙探出身子,朝着众人摇了摇手。她刚才被烟火影响迷了路,一直在司药殿的中层徘徊,又遇到石梁倾泻,砸倒殿中神像,将她堵在角落之中。见烟尘越发强烈,她用力推动神像,却又推将不动。本以为必死其中,岂料天无绝人之路,堵住她去路的神像在火焰灼烧之下陶胎破裂,竟闪出一条缝隙来,幸得身子小巧,才容她逃出生天,来到这一处窗台之上。这窗台虽窄,幸得乃是石筑,火焰一时烧不破,她攀住石窗棂,总算得以喘息。

众人本以为小叶子必死,此时看到她尚存人间,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俱是欢喜不尽,高声欢呼起来。

见小叶子无恙,神照熙也是大喜过望,忙走上前去观察现场,思索救人之策。为今之计,只有搭梯救人。可这窗台甚高,一般梯级如何能够得到?

穆瞳左右寻了一圈,忽然向着神殿大门一指,道:“那门板足够大,卸下来搭成梯子,大概能探到那个位置……”

一听这个建议,众人刚刚还在欢呼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神照熙也犯了难——大门处火势渐弱,穆瞳这个方案也是可行。这可是神殿的大门,上面画的雕的俱是神祗,又如何能……岂不冒犯神灵?

穆瞳一见众人神情,心知不好,他脾气率真,立刻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情势紧急,神照熙心一狠,果断挥手喝令道:“传我命令,救人为先!马上卸下神殿大门,大梯救人!”

众军得令,立刻上前将门板架了过来,搭成一道逃生之路。

虽说这门板距离小叶子处身之处尚有一段距离,但只要小叶子纵身一跃,便能顺着门板滑出火场。

“义妹快出来!”神照熙大声唤道。昀汐也大声喊了出来:“小叶子,快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