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特公爵,很抱歉因为这些事情,让您久等了。”
安道远穿着修身的白色燕尾服,像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一般走进了宴会厅,随后举起身边的淡紫色葡萄酒杯与远处的“雄狮公爵”微笑着问候。
这一切与刚刚有些似曾相识,却又相去甚远。
但不同的是,莱因哈特公爵只是十分豪爽的和他碰了一杯:“没有打扫干净屋子就招待客人,这一点,是我的问题。”
但下一刻,伴随着索尼娅帷幕的拉开,整个屋子的电全部被中断,就连研究绿洲虚拟现实仪器的三筱也瞬间被黑暗笼罩,不知道打翻了什么机械。
“别担心,是我没有计算好能量输出。”
大厅的广播里传来了索尼娅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一位学者因为实验数据错误而进行的修正。
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又重新变得更加明亮了些,明净的光辉驱走了黑暗和阴寒的气氛,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并且宴会厅里还出现了几位穿着黑袍子的梦境旅团成员,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很巧,因为被索尼娅追捕,所以借助梦境之河刚好到这里,现在又被无风带给挤了出来。
“公爵先生,看来您的另外一部分客人也来了,就是来的方式有些不够优雅。”
“确实,我作为主人,应该好好招待一番。”
雄狮公爵这个称谓,对于熟知莱因哈特公爵其他人而言,并不是仅仅因为他气势好似雄狮一般。
安道远站着一边,看着莱因哈特公爵这位高阶圣骑士,给这些群小身板的术士一人一拳,差点当场送走几个。
雪倒是没什么兴趣,她趁着灯灭的这一瞬间,还偷偷多吃了几个蛋糕,现在脸上露出了一脸满足的表情。
毕竟对于她而言,梦境旅团根本不会伤害到安道远,所以其他的事情也就肯定没有品尝美食来的重要了。
过了一会,索尼娅听到了管家擦着头上汗的通知,才打开了宴会厅的大门,看见了横尸满地的黑衣人。
骑士小姐不由得无奈的叹口气,随后挥挥手,让身后装备齐全的警卫队员一一给他们身上捆上了灵力锁。
“拉回去审问吧。”
随后她跟自己父亲也说明了这件事情:“父亲大人,打扰到了宴会,也打扰了客人,实属抱歉。”
对于这件事情,莱茵哈特公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这位身材壮硕的贵族,此刻的身份,仅仅是一位父亲罢了,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生长在北境连绵山脉里的青黑色冬季冷杉树,带了两份平日隐藏于冷漠之下的欣慰,又转回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默默地说道:
“安先生,我是超凡者,但我也同样只是人类,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也总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作为一名父亲,大概没有比看着自己子女成长更加欣慰的事情了。”
安道远听着这位之前或许并不熟悉的公爵先生说的这番话,不知为何,忽然也想到了自己那位略显粗犷的父亲:
“我们几乎是在不知不觉地爱自己的父母,因为这种爱像人的活着一样自然,只有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才能看到这种感情的根扎得多深。这是莫泊桑先生在书中写过的一段字。”
“分别才能看得出这种自然而然的感情有多深厚,大概日本人的物哀应该就是如此了,安先生,我想这种说法,华夏也早已流传。”
莱因哈特公爵作为现代德国的实权贵族,在阅读字这方面,或许并没有其他人看上去那般无知。
相反,他很博学,自然明白亚洲古化都源自于华夏。
对于这一点,安道远并没有反驳,而是品了口酒,平和的说道:“思乡或者说思念旧人,大概就像是秋日已过,冬来小雪落在发间,而后薄雪渐层,融化成水丝丝冰凉的那般感受了。”
雪在一旁品尝着美食,但她也不时侧着耳朵偷听莱因哈特公爵与安道远的闲聊。
此时听到冬来落雪,忽然在唇边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样的事情。
而后也就不再偷听了。
宴会结束后,风信居一行人都跟着侍女的指引走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
安道远没有睡,他只是靠在窗边,看着远处天边那层淡黑色的波纹渐渐散去,笼罩与慕尼黑之上的帷幕也随之消散。
风信居的手账才伴随着月光从他的手边逐渐沐浴流光,而后于无人的空中不断翻开了下一页。
新的一页上描绘着一副仿佛油画般的精致绘卷。
油画的笔触下,一位穿着金色铠甲的骑士站着山崖边眺望远方,远处平原上是繁盛的王国,但却不显得陈旧,而是不断被二十一世纪的科技装点,跨越了过去与现在,跨越了秋收与冬藏。
他看着这一幅绘卷被月光的笔法描摹完成,而后合上了风信居的手账。
远处属于北境的风吹进房中,带来了北冰洋清冽的气息。
安道远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梦境长河中脱离时,听见的,那坠落于大海之上的雨声,也是这样带着丝丝冰凉。
覆盖在淹没的沉船之上。
他没有多想,而是静静的沉入了梦境。
梦境中,安道远回到了曾经每天上学的街道。
但这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回忆而是曾经梦魇侵蚀的痕,被下午梦境旅团所牵引,现在开始了反弹。
路边是熟悉的华夏街区,带着飞驰的汽车声划过,随后整个世界开始被火焰覆盖,无论是钢筋混凝土,还是木质房屋,都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呲呲的声音。
那场景就仿佛世界末日的降临,但对于安道远而言,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他曾经死去过,就在这样的末日梦境中。
但也正因为死亡,才让他变得更加冷静与理性,甚至眼前的这一幕,都仿佛第三人称一般,他沿着回家的路,走到了自己家的小屋前,屋子外也燃烧着火焰。
路边的拐角处有一只小狐狸探出了头,到他的脚边蹭了蹭,还发出了嘤嘤的声音。
这里怎么还有一只小狐狸,安道远不知为何,也就在着地上,一边看着燃烧的屋子,一边抚摸着小狐狸的头。
而后,他指了指右边的房间微笑着说道:“这边是我的房间,”
他又指了指左侧的房间说,“那边是我爸爸的房间,父亲早出晚归,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当其他的孩子想着不想要家长管的时候,我已经是吃饭都要靠自己的社会人了,是不是很有趣。”
这场本应悲伤的梦境,也就在这种气氛里,在仿佛冬日炉火燃烧新柴的声音中,渐渐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