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茶暖香透神秘来客

酒盏尘摞梦通幽,日高袖暖茶香透。

夜月入座后依旧坐的笔直,不比方才在北厢苑凤绫罗还在的时候,此刻他在阮飞河入住的客房中多了些拘谨。他一边假装四处看看,一边不经意的望着阮飞河的动作,她优雅的倒着茶,夜月却怎么也无法把她与过去的那个曾经把酒当茶来喝的豪爽少女联系到一起,想着想着,回

忆竟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再也看不通透了。

一瞬间的失神失落后,便见阮飞河把茶杯推至到自己眼前,柔声道:“桃花茶,尝尝!”夜月托起茶杯,淡淡的茶香热气扑打着他长长的睫毛,最后凝结成水珠滴落茶杯,几乎听不见的清脆声让夜月再一次从恍惚中清醒,他有些难过的说道:“师姐,真是滴酒

不沾了?看那酒盏……都落了灰了!”阮飞河瞧了一眼那空架子上摞起来的几只酒盏,笑了一声,又抿了一口茶,才轻声道:“独自闯荡江湖行走天下的时候,倒是喜爱借酒浇愁,可自从来了这桃庄才发现,有

些人一旦停泊,就吃不了苦,尝不了烈了。反而喝喝茶倒是更惬意,更容易释怀一些过不去的事。若是茶凉了,有人给续,便更为惬意!”没想到,感情可以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岁月也可以磨平一个人的个性,叫人变得陌生。夜月拾起茶壶,在阮飞河空了下去的茶杯中斟满:“不知道师弟为师姐续茶,可否觉

得惬意?”

夜月抬起眼睛露出一个略带调皮的微笑,也惹得阮飞河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来,倒是有了几分从前的爽朗,也多了几分女人的媚气。

夜月如同饮酒那般将茶一饮而尽,阮飞河轻抿一口,柔声说道:“茶,还是要细品得好!”

“我非懂茶之人,让师姐见笑了!”夜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阮飞河摆了摆手,她也自是不拘小节之人,更不会像爱茶人士那般要求不懂茶的人如何细品,便一笑而过,随后叹道:“我早就听闻过飞贼夜月的大名,却没想到,竟然会

是你!想来,竟觉得十分有趣,天下之大,我们也曾近在咫尺过!”

“我也早就听闻过江湖上有一个擅长易容术的千面妖姬名为阿阮,云游四方行踪不定,也没想到,千面妖姬就是师姐你。”

阮飞河恍然道:“我们都放弃了过去的名姓,过去的相貌,哪里还认得出来啊!”“那是你我皆想重生,想要抹去曾经名为飞河白银的人生!”夜月默念着这个既不像名又不像姓的“夜月”二字,苦笑道,“待我不再惧怕月圆之夜,才是我楚白银重生之时!

师姐你呢?既然想要过别人的人生,为何还要唤做阿阮?如何不像我,何故藕断丝连呢?”

“至亲之姓,割舍不去,况且世人现在都唤我阿阮,倒也听得习惯了!”阮飞河轻声笑道。

夜月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终是鼓起了勇气问道:“师姐,你下山后的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没有止境的漂流,至少还有走下去的动力,总有一日,有缘自会重逢。但是现在,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竟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了。”阮飞河觉得自己连回忆的力气都没有了,而记忆中师兄的那张脸也变得愈发扭曲,扭曲的每每想起,就觉得既爱又恨,恨不得通通尘封起来,再也不要记起。

看到夜月的眼神中逐渐透出的心疼,阮飞河露出笑意,“不过现在好了,我找到了下一步的目标。”

“你要留在桃花山庄?”夜月急声道。“面对魔宫人作恶,也没几个江湖人可以做到袖手旁观吧!更何况,我已经跟皇甫家的人成了朋友,更不可能坐视不理。现在凤绫罗因你而被逐出桃花山庄,一世葬少了修

炼者,除魔同盟少了得力大将,我更不可能在此时离开了。师弟你呢?还要继续留在曼陀罗宫吗?”

夜月叹道:“只有曼陀罗宫,才有不灭曼陀罗。我根本不想做白之宜的走狗,可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不灭曼陀罗更毒的花了。”

“我本想利用易容术去帮你偷,可连你这么多年都徒劳无功,只能等白之宜赏给你……我只觉得有心无力,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帮除魔同盟,就是在帮我了,尽早除掉白之宜,她没有时间处理掉那两朵不灭曼陀罗,我就还有机会。我知道那两朵花就在白之宜的房间,可除了七小蛮、水涟漪和东

方闻思,没人有机会接近,这三个女人,一个矮小,一个丰满,一个紫色瞳孔需要浸染,弄不好会瞎掉,那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只能留下来,等白之宜的奖赏!”“是啊,虽说我们可以易容成天下的任何人,但唯有三个人,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易容的。当今皇帝、妖妇白之宜和逍遥人沙流幻,这三个人的身我们无法接近,便无法

制作人皮面具!”

“连梦妖云细细的幽魂绕都对白之宜起不了作用,没有万全之策,我不敢轻举妄动!”

“龙吟碎玉的毒已经被发现了,你还要为了不灭曼陀罗,再用其他手段取凤绫罗的心脏吗?”

夜月笑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凤绫罗的心脏了。”

阮飞河笑道:“你是不忍心了,还是怕皇甫云誓不罢休?”“我恐怕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对凤绫罗动了心!但是,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喜欢她,但是比起喜欢她得到她,与皇甫云一争高下,我更想活下去。我不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的,在我对凤绫罗说会保护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什么计策?”

“移花接木!”

东厢苑。

皇甫青天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子前,听闻声音,回过身来:“云儿,你必须要保住夜月,万万不可冲动,坏了大事!”

皇甫云看到武月贞并不在,便放心的说起这事:“即便我不杀他解恨,可要保他不死,焦红菱又怎么会放过绫罗呢?”“无论夜月是生是死,焦红菱都不会放过凤绫罗。新仇旧恨,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善罢甘休。只凭他与阿阮的交情并不会让他甘愿一死的,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命,

所以为谁做事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此事,把夜月争取过来。”

“爹的意思是,不让焦红菱杀了夜月报仇,可如果她连夜月也杀不得,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之宜用不灭曼陀罗牵制夜月多年,而他这么多年能在白之宜身边周旋且安然无恙,你还不明白吗?”

皇甫云虽然不清楚夜月对自己所说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但是眼下,连自己的父亲都吩咐自己保他性命,便只能如此:“夜月自有他的计划,我不会乱来。”

“若想借八大门派之手保住夜月,就必须把夜月的所有秘密昭告天下。”皇甫青天势在必得的说道,“夜月必须要为我所用。”

皇甫云有些惊讶的看着皇甫青天,一个夜月竟然值得父亲如此大费心机,可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夜月的秘密,夜月是会憎恨泄露秘密的人,还是会不得已依靠这些人呢?

如此未知的结果,皇甫云不想再费心思去设想,只是低声道:“云儿明白了,我会在出发去唐门前,先去趟丐帮找四弟!”

“谁有不灭曼陀罗,谁就可以拥有夜月。不灭曼陀罗的事我会另想办法,你且安心先去办好凤绫罗的事。”

皇甫云恭敬的俯身作揖,随即大步离去。阮飞河见夜月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没有追问下去,忽然想起那没了龙吟碎玉的凤游翆台来,便问道:“师弟,绫罗姑娘还与你的凤游翆台,你不会收着打算留作念想吧

?那上面,可还带着慢性剧毒呢!”

夜月从怀中取出那片凤游翆台,多好的翡翠才能雕刻出如此精致通透的凤凰台啊!但,它已经不再有价值了。夜月只用掌风一震,便见手中的凤游翆台顷刻间化为粉末,他看着这如同流沙一般的粉末从指缝间流进那见了底的茶杯中,缓缓说道:“我与她无缘亦无分,留作念想只会

平生忧愁!”若是自己的爱情是一厢情愿遍体连伤,那夜月的爱情就是昙花一现不及而终,阮飞河叹了口气:“师弟,人皆有七情六欲,就凭你将我的事记在心上多年,就不是凉薄之人

,但愿你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洒脱。爱情颇为玄妙,若非四大皆空,孰能轻易割舍?就凭这一点,师姐就很佩服你!”

“可我贪生怕死!”夜月笑道。

阿阮笑着摇了摇头:“命只有一条,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若我不贪生,又岂会苟活到今日?若你不贪生,你我同门又如何重逢呢!”

夜月知道阮飞河并不是有意提起过往,但不免还是有些愧疚,于是收敛了笑意,极为认真的说道:“但是现在,比起怕死,我更怕再与你因恨生仇!”阿阮笑道:“白银,从你选择还绫罗清白,将自己陷于水火时,我便知你为人了。但凡你不需要不灭曼陀罗,又怎会听从她的命令,来觊觎凤绫罗的心脏呢!你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自私罢了,人都是自私的,有几个能做到在大是大非大情大义面前舍弃自我呢?比起那种大义之人,我们不过是努力活在世间的寻常人罢了!不过终归,你下毒的手段还是卑鄙了些,若是交与八大门派审判,生死罪过自是不好说,但我想,表面上皇甫盟主把事情交给了皇甫云和凤绫罗去解决,他这么想拉拢你,一定不会让你

出事的,他暗中定有动作!只不过……唐门焦红菱杀不了凤绫罗,再不杀你,只怕日后会生变故!”夜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以为然的用手指搅动着凤游翆台碎成的粉末,轻声道:“叫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去死,岂不是如同叫一个酒肉淫欲的人去做那四大皆空的和尚一

般!”

无鱼正站在房檐上,警惕八方的同时,也注意着潜伏在暗中的唐门探子。

他看到皇甫云急匆匆的骑了一匹马离开了桃庄,随后又看到几个暗中的唐门探子也跟了上去。尽管无鱼听到了敲门声,但他的心思还是在皇甫云身上,他担心皇甫云能不能够安然无恙的解决此事,上一次解决黎百应焦红菱夫妻俩的事险些自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知道这种痛苦,所以他不想皇甫云步入他的后尘,当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有皇甫青天在,或是凤绫罗在,也不会让皇甫云用这样的方式来还债。

但让无鱼感到奇怪的是,那下人开了门以后,就再也没动过一下,仍保持着推开门的动作。

无鱼暗暗皱眉,迅速飞至地面,只见那下人僵硬的倒在地上,脸上保持着略带惊讶的笑容,极为诡异。无鱼凌厉的右眼充满了警惕,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孤黑剑,只迎面而来一个身着红色斗篷且遮挡住了面容的人迈着优雅的碎步,那人手持双短窄弯刀,却感觉不到一丝杀气,但是无鱼还是将手放在了孤黑剑的剑柄上,却在那人愈发的靠近时,再也动不了丝毫了,他张不开口,拔不了剑,迈不开步,就算用内力冲击也无济于事,明明像是

被点了穴道,感觉却天壤之别,以自己的武功,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自己并趁机点穴呢!

那神秘人走到无鱼面前,无鱼才发现,红袍上那宽大的帽子遮挡不住的红色双唇和秀挺的鼻翼可以看出,这神秘来客是一个女人。红袍女子在无鱼耳边低吟道:“无鱼三爷,无意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