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常欢病重一梦黄粱

文珠儿、金猛、秦络绎和方均不先来到桃花山庄看望常欢,而段如霜和金瑶则是处理好衙门其他的事后,才急忙赶往桃花山庄。

“圣雪,我们都听说阚雪楼里发生的事了!”看到床上的常欢,面如白雪,憔悴不堪,金瑶沉声道,“常欢他怎么样了?”

“本来,殷先生说他已经无碍了,可是……”江圣雪捂住嘴巴,有些哽咽。

皇甫云便解释道:“一品红的仆人烧毁了不堪剪,也追随一品红而去了!常欢就在外面看了一整夜,直到不堪剪化为灰烬!大概他是想了很多,才会郁结!”

一想到昨日常欢吐血的样子,皇甫云就不忍再去回想。

段如霜叹道:“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皇甫云叹了口气:“昨天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昏睡。每次醒来都会吐血,然后再次陷入昏睡,如此往复!殷先生都束手无策了。”

江圣雪一直在旁边低声抽泣,看到常欢这个样子,她自然心疼的要死。

“圣雪,常欢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金瑶摩挲着江圣雪颤抖的肩膀,很难过的安慰道。

文珠儿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流下眼泪:“都是曼陀罗宫的那些人害的,他们真是该死!”

秦络绎沉声道:“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何必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

皇甫风低声道:“虽然不是所有邪门帮派做事都不择手段,但白之宜已经丧尽天良!人的命,在她的眼里,比蝼蚁还要卑贱!”

“亲手杀了心爱之人,我知道常欢一定很痛苦,可我无法完全体会到!”秦络绎叹道,“我只知道这种痛苦,跟我母亲去世时我所感受到的痛苦是不同的!”

文珠儿也跟着轻叹一声:“我可以感受到,只怕他逃避现实,不肯再醒过来了!”

“只希望圣雪在他身边,能早日让他振作起来吧!”皇甫风低声道。

金猛也安慰着江圣雪:“圣雪,别太伤心了,哭坏了身子谁来陪着常欢?况且,皇甫兄也需要你,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江圣雪轻轻擦拭着眼泪:“这不比江家堡,常欢压抑着不敢发泄,所以才会越来越痛苦!我只能尽量在他身边,哪怕是求他,也希望他能重新为一个人可以振作起来!”“唉!谁能想到,洛阳第一名伶一品红,就这样结束了一生!”段如霜叹道,“他也正是风华正茂时,却被白之宜盯了上!真让无燕姑娘的一句戏言说中了,没想到一品红真

的是一个男人”

“我也没想到,表少爷真的会喜欢男人。”满月也因为常欢哭的双眼红肿。“他似乎早就知道一品红是男人了,却还能够如此执着的去爱,其实也挺让人感动的,凭什么那些人要在背后说三道四!”文珠儿他们昨日就听人议论常欢和一品红的事,

便决定过来看看。

可惜常欢恰巧不在庄内,但听说他已经没事了,才都放心的回去了,谁知道再听说常欢的事,他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皇甫风沉声道:“那其中的一些人,一直觊觎着一品红,不过是幻想中的美好破灭了,气急败坏的想要撇清自己而已!”

段如霜说道:“还有一部分,应该是不敢被人知道自己有断袖之癖,所以恶意中伤他和一品红!”“男人又怎样?女人又怎样?他爱着的,不过是那个人罢了。”皇甫云虽然不会对一个男人有兴趣,可是他能体会。他虽然没有看出来一品红是一个男人,但这两日也曾幻

想过,他恢复男儿身的样子,一定很俊秀,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就算没有龙阳之好的男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方均不小声说着:“虽然我不会爱上男人,可我至少也不会随意侮辱别人的爱情!大不了,就上闭嘴,何苦指指点点的,真是闲得慌!”

文珠儿也低声咒骂着:“那些背后肆意谩骂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表少爷和一品红姑娘……”满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一品红公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该被那些损坏名声!”“这件事,闻且会处理的,没有把一件事宣扬出去的速度会比丐帮和衙门更快的!但是衙门不好插手江湖事,所以丐帮一定会趁着常欢和一品红的事被添油加醋的宣扬到天

下各处前,而已经传出去真正的版本了!”皇甫风说道。

大家都认同皇甫风的做法后,又都陷入了悲伤的沉寂。

皇甫云见此,便凑到段如霜身旁,问道:“对了,段兄,最后阚雪楼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当日有人报案,说阚雪楼被烧毁,周围的人很怕大火会蔓延,我们的人便赶紧赶了过去,可奇怪的是,那火焰没有浓烟,也没有蔓延,但无论多少水都扑不灭,直到阚雪楼变成残骸后这火焰才消失!后来听人议论,才知道……”段如霜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常欢,又不免压低了一点声音,“不过,未倾隐也已经去了,所有的小倌都离开了,就算

重建,也不再是原来的阚雪楼,只会徒增伤感,所以,剩下的残骸,已经被我们夷为平地了!”

“这样也好!”皇甫云也看向躺在床上的常欢,轻声叹道,“也省的常欢睹物思人了!”

“那盟主堂的事怎么办?”段如霜问道,他也自是听说了盟主堂万里长宫被毁的事。“很棘手!”皇甫云说道,“万里长宫被毁,所有乱党、魔门兵器和秘籍都不翼而飞,明明知道已经落到曼陀罗宫的手中,却还不能有所作为!现在盟主堂毁掉了,桃庄也朝

不保夕,我爹他也正为此事而发愁呢!”

段如霜说道:“我看,接下来也不会太过安宁了!”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皇甫云叹道,“谁也不能再有事了!”

金猛回身说道:“桃庄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若不嫌弃,我就不请自来了!多一个人手,也多一份力量!”

“猛大哥,你还是留在衙门吧!”满月急声道,“毕竟衙门是属于朝廷的地方,魔宫的人不敢乱来,你在那也安全些。”

“让我搬过来吧,这样,我也能离你近一些!”金猛柔声道。

满月有些羞涩的说道:“可是二当家的还在衙门,你还是多陪陪二当家的吧!”

金猛淡笑道:“衙门安全,所以我才放心我二妹在那里住着!”“是啊,准大嫂!”金瑶也收敛了悲伤的情绪,逗弄起了满月,“我在衙门可一点都不孤单,我有珠儿、秦少侠他们陪着呢!既然我大哥想搬过来离你近一些,你就成全他嘛

!”

段如霜也对着满月打趣道:“金瑶有我保护着,让大哥保护他自己的女人去吧!”

满月害羞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江圣雪也恢复了情绪,不再那么悲痛:“我答应让猛大哥搬进来,由不得满月她同不同意,我的丫鬟我了解,她心里想的可不是她嘴上那么说的!”

“小姐!”满月娇嗔了一声。

江圣雪柔声道:“好了,夫君的眼睛暂时让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常欢又出了事,我也是分身乏术,猛大哥若是来了,也能替我多陪陪夫君!”

花碧玉的棺木落在白之宜的手中,令皇甫青天十分焦虑,若非是武月贞的劝说,皇甫青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冲去曼陀罗的冲动了。

他知道这就是白之宜的手段,先让他在煎熬中自乱阵脚,再放出消息让他更加心乱如麻。

第三道门的棺木被毁和花碧倾棺木丢失的事,皇甫青天特意交代桃庄隐瞒了皇甫风和常欢,常欢不能受刺激,皇甫风也同样不能承受这样的刺激。

但花碧倾听说这个消息,也是愤怒不已,她十分憎恨白之宜,那个妖妇不仅夺走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紫风月,现在又夺走了自己姐姐的棺木,让其不得安宁。

但是皇甫青天说现在只能等,就像白之宜用一品红威胁常欢一样,也一定会用花碧玉的棺木设计来威胁他们的。

那日万里长宫被毁后,五大死士也被皇甫青天彻底的带回了桃花山庄,成为桃花山庄真正的守护者。而皇甫青天也把藏在手臂里的埙交给了无鱼,让他可以随时调遣五大死士,皇甫青天自然把如何召唤和如何驱散的曲子也教给了无鱼,这样一来,无鱼也可以不必每日看

守桃庄,轻松了许多。原本还有八大死士的时候,皇甫雷就没有询问这八个人还活着的时候都曾经是什么身份,现在只剩下五个的时候,也因为常欢和一品红的事情而烦闷,便心生好奇想转移

一下烦心事,而询问起了这五个死士生前的身份。

却也意外得知,这五大死士之中,有一个人叫做影封护,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忽然想起影封祁临走前的嘱托。自己与影封祁并不熟,五年前连空姐为了帮大哥哥仇化骨报仇只身奔赴长安城,以舞姬名义进入皇宫刺杀天韶帝,可惜却与仇化骨一同命丧皇宫。那时影封祁将仇化骨的

遗物天残剑交到自己手中,那也是唯一与她见面的一次。她给自己讲过她和仇化骨的渊源,提到了她的亲哥哥影封护,那个本与她相依为命,在江湖流浪的哥哥,成为了大内密探的统领后,因为他的手下犯了错而替他担下,又

遭奸臣陷害,导致影封护被天韶帝打进了死牢。而影封祁去找他的时候,也被关进天牢受尽凌辱,但是影封护连同所有死囚发动了一场叛变,影封祁也因此逃了出来,可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影封护,也不知他

是生是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也就是在刺杀天韶帝的时候,碰到了仇化骨,因为仇化骨给了她哥哥的感觉。但是影封祁哪里会想到,跟着影封护一起消失的七个死囚,都跟影封护死在那场叛变中,有人心疼这八个原本无罪或者罪不至死的人,便将尸体偷偷运走,星天战为人又

仁义,便研究了所谓的不死术,开创了第一批活死人死士,让他们完成生前的“义”举,也就是这八个人,

所以皇甫雷决定传递消息给远在天涯的影封祁,他答应过影封祁,会替她找到哥哥的。而且千面妖姬阿阮也能这么快就找到,相信影封祁也会很快就收到消息的。正好衙门的几个人去看望常欢,等到走的时候,皇甫雷追上段如霜,求他帮忙向影封祁传递消息,后来闻且来了以后,他也拜托了闻且,一心期盼着影封祁能和哥哥团聚

,虽然哥哥影封护已经是个死士,但好歹生不见人,死也见尸,能以一个死士的身份相伴身边,总比阴阳永隔的好,就像常欢和一品红一样,叫人看了实在难过。

到了夜里,常欢醒了,但他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几乎看不清楚,即便已经点了好几盏灯,还是看不清楚,但也依稀看清围在床边的人,有江圣雪、皇甫风、皇甫云……

“表姐。”常欢的声音嘶哑的骇人。

这有些吓到了江圣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常欢,你不要吓我,我很害怕。”

“别怕,表姐。”常欢伸出颤抖的手,“我还活着……”

江圣雪急忙握住常欢冰凉的手:“求求你,好起来吧。”

“圣雪表姐,我答应你,我一定振作起来,你别哭了!别再哭了……”

说完这句话,常欢又陷入了昏睡。

但是常欢的话,也让众人安心了些许。

江圣雪沉声道:“你们都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守着常欢!”

皇甫风怕她吃不消,但是也没有强迫江圣雪去休息,也没有强行留下来,这也让江圣雪很感激,皇甫风明明占有欲很强,但此刻却意外的贴心。

满月和玉娇也很不放心,她们坚决要守在门口,可夜里风凉,也知道江圣雪不会同意,便没有告诉她,金猛让玉娇回去休息,自己陪在满月身边一起守着。

玉娇本不想走,但也怕打扰到这对小情侣的独处,便只好走了,但她却去了西厢苑,没有江圣雪陪伴的夜晚,皇甫风一定也很难熬,也一定很担心。

金猛拿了一件很厚的冬衣披在满月身上,又怕她还会冷,所幸把她抱在怀中,满月很娇羞,却觉得很踏实。

金猛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取暖,守着里面的江圣雪和常欢。

江圣雪只留下一盏灯,斜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常欢。遇见他,如冰雪遇梅花,冰雪消融梅花落,梅花盛开冬雪时。一个冰冷却柔软,一个光鲜却傲然,冰冷与光鲜交融,柔软与傲然触碰,便让一个徒有身份却冷傲的少爷,

和外表冰冷内心却伤痕累累的伶人,自此纠缠。他感谢江圣雪能够嫁进桃花山庄,才能在有生之前踏出江家堡;他感谢皇甫云能够带他去阚雪楼,才能在有生之前结识一品红;他感谢自己的冲动与勇敢,才能在有生之

前发现重云的秘密得到机会与他海誓山盟;他感谢重云的坚强和接纳,才能活到有生之年遇到一个会爱他入骨的男人。

他在阚雪楼以“入骨相思”的一支舞俘获了自己的心,自此满心是他。

他以伶人的姿态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却又以伶人的姿态将自己永远锁在心间。

他露出赤裸的身体满心的伤痕坦诚相见,自己从逃避到深陷其中,自此恩爱缠绵,这个秘密,只有他们彼此相知。

他毫无保留却又相敬如宾的给予全部的爱,自己也情不自禁做出曾经最鄙夷的事,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你多久没去曼陀罗宫了?”常欢问道。

“自从那一战后,我再未去过!”重云轻叹一声,“也许是做贼心虚,总怕白之宜会把紫魄的死算到我头上来!”

“我也很担心!”常欢严肃的说道。

重云说道:“太平静了,常欢,你知道吗?现在对我来说,有些过于平静了!”

“桃庄现在也不那么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潜进来!”常欢紧紧握住重云的手,“而我能做的,只是保护你!归顺桃庄吧,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你不怕我把危险带给你吗?”重云笑着晃了晃常欢的手,“这次死的人是紫魄,白之宜岂会轻易放过我?”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一直在桃花山庄,哪都不必再去,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等到铲除魔宫,天下太平,我就带你回江家堡,度过余生,好不好?”常欢说道。

“好!”重云有些羞涩的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靥如花,“我这就去找皇甫盟主,向他坦白一切,此生此世,如同鸳鸯,形影不离!”

常欢追了上去,想要抱住他的时候,却扑了个空,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醒后才知,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荒凉。恍惚中,他看到重云穿着一身青衣,恢复男装的他正一点一点的朝自己走来:“等到八大门派铲除曼陀罗宫,让我不再受白之宜的威胁,我便恢复男儿身,做回真正的自己

!”

“是你吗?”

“常欢,到时候,你便带我回江家堡!你的姑姑最疼你,你说她一定会接受我的,也一定会喜欢我的。”重云走到床边,俯身温柔且深情的看着自己。

他颤抖的抬起手,想触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重云……”

“常欢……常欢……”重云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常欢!常欢!”是江圣雪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江圣雪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在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常欢终于看清眼前的脸,是江圣雪,不是重云。一时之间,那梦里的美好和现实的残忍令他难以忍受,心脏就像炸裂了一般,痛苦难掩,他反握紧江圣雪的手,忽然放声痛哭,哭的那么惨烈,那么撕心裂肺,就像一个

再也没有未来的孩子。

“他想要解脱,所以我杀了他……被焚烧的时候,他该有多痛?可这样的痛苦,他不该忍受,是我杀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常欢,常欢!”江圣雪跟着一起痛哭起来,“是你让一品红没有痛苦的离开,是你让他不必再忍受那些卑鄙之人染脏了他的目光!”

我现在什么信念都没有了,唯有追随你!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我没办法看你步入凶险,我却要置身事外,继续做我的两面奸细。

我现在什么信念都没有了,唯有追随你!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我却眼睁睁看着你步入凶险,而我却置身之外,继续做我的正义使者。

“我真的很想振作起来,我很想给他报仇,可他是我亲手杀死的,我只能杀了我自己,杀了我自己……”江圣雪抽泣道:“你若是杀了你自己,一品红也不会原谅你!你真的忍心,让表姐,让你的姑姑在这世上为你伤心痛苦吗?你姑姑若是知道你这样,她的病一定不会再痊愈

了!我不想失去你和娘亲,我谁都不想失去!表弟,求你了……表弟……”

“姑姑会接受他的,对不对?姑姑那么疼我,她一定不会介意的……”说着说着,常欢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又沉沉的睡了去。江圣雪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的抽泣着,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常欢,也是第一次看到常欢哭,哪怕小时候看到常欢练功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也依然是带着冷傲不凡的

笑容。

戏子无情,曾因痴情,如今却是戏子入情,倾尽一生。孤芳自赏,曾嗤于情,如今却是一梦黄粱,醒来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