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的早逝未婚夫);
随着吊篮被一点点拉高,
城楼下的人和事便也逐渐远离了。
闻斐最后向吊篮下望了一眼,借着城楼上洒下的光亮,隐约可以瞧清那一张张面容。他们也正抬头望着她,
年轻的脸上或气愤,
或仇视,或懊恼,或庆幸,
各种各样的表情不一而足。但随着吊篮一点点升高,他们的希望似乎也被带走了,所有的表情最后又归于麻木。
她握着染血长刀的手稍稍紧了紧,
但要问她后不后悔之前所为,
那自然是不悔的。闻斐收回了揽在褚曦腰间的手,抿着唇似犹豫了一下,
忽然问道:“你,
害怕吗?”
褚曦眨了眨眼睛,
似乎不太明白她的问题,反应过来后便摇了摇头,
笃定道:“有你在,
我又何需害怕什么?”
闻斐听到这话,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轻快了许多——其实她刚才问褚曦怕不怕,
是问她怕不怕自己杀人。然而褚曦的回答却丝毫没考虑过这一点,
她对自己是全然的信任,
并且也不觉得她之前果断杀人有什么不对。
两人不过简单对话两句,
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
吊篮就被拉上了城楼。闻斐看了眼那略高的城垛,便直接冲褚曦伸手道:“我先扶你上去。”
褚曦自然没有拒绝。她毫不迟疑的抬手放进了闻斐的掌心,后者一手牵住她,
另一只手在她腰间一拖一送,很轻易的便将人送上了城楼。不过被扶上城楼的褚曦也没急着进去,反而转身又向闻斐伸出了手,明显是要将她拉上去的意思。
闻斐见状忍不住展眉一笑,却是道了句“不必”。然后她两只手分别扒住城垛,接着用力向上一撑,便直接跳上了城楼。
唯一失策的是褚曦还没下去,两人挤在一个垛口里,瞬间贴得极近,近到呼吸相闻……
闻斐的心跳一下子漏跳了一拍,耳根悄无声息开始发烫。只是还不等红晕爬上脸颊,对面的褚曦就被人拉下去了,她转而对上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是等候已久的褚二郎!
身为江州别驾,褚旻这些天面对水患确实忙碌不已,可妹妹的情况他也是十分上心的。因此当接到城楼传来的消息,说是自己派出去找妹妹的扈从回来了,他便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城楼。然后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天黑,等到了城楼下约定的哨声传来。
当吊篮第一次放下去的时候,褚旻便激动不已。可惜吊篮一上一下带回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而是自己的扈从头领左鸣。
说不失望是假,就在褚旻以为褚曦没找到时,左鸣却告诉他人接回来了,就在城下。
于是褚旻又耐着性子继续等。城楼下隐隐的骚动他听到了,可惜江州城楼甚高,他站在城楼上根本听不清下方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城楼上有火把照明,城楼下没有光源,便是探身向下张望,漆黑一片也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幸最后有惊无险,褚曦还是登上了城楼。只是还不等褚旻激动的冲上去拉住妹妹好好看看,就见褚曦又转回了身,向着身后人伸出了手。
如果这时褚旻还没觉得有什么,那等后来闻斐跳上城楼,与褚曦几乎脸贴脸挨在一起时,这当哥的心态顿时就炸了——做什么?做什么?那登徒子到底在做什么?故意在这时候跳上城楼,又与他妹妹贴这么近,是想要占他妹妹的便宜吗?
褚旻比褚曦大了近十岁,也在很早之前就外放为官了,所以他几乎没见过闻斐也不认识她。但当此情形,两人一同登上城楼,闻斐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只要一想到妹妹与这登徒子已经相处十来日了,褚旻便气得怒发冲冠。
他气势汹汹冲上前就拉回了自己的妹妹,继而对着闻斐怒目而视。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先看到了闻斐脸上蒙着的手帕——那帕子他认识,上面的蝴蝶虽只是家中绣娘所绣,但这帕子确是褚曦的无疑。而手帕于女子,却是贴身之物,哪能轻易送给外人?!
只这一眼,原本就怒发冲冠的褚旻更是热血上头。他甚至顾不上仪态了,直接伸手指着闻斐,一副气急的模样:“你,你,你……”
闻斐却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眨眨眼:“我怎么了?”
她是真茫然,但这副神态这般语气,落在褚旻眼中便似明知故问,又故作无辜。他气得忽然伸手,一把就将闻斐面上的手帕扯了下来:“你蒙着这手帕做什么?!”
闻斐冷不防被他得手,下意识劈手就把手帕抢了回来,再抬眼就见褚旻已被气得七窍生烟。
城楼上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因此一刻钟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褚旻的府邸。
别驾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忙碌碌,为终于归家的女郎准备膳食香汤。只是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前,闻斐二人与褚旻,还有许多话要说。
待客的厅堂里,褚旻借着明亮的灯火,终于看清了闻斐和褚曦此时的模样——灰头土脸,衣衫褶皱,甚至连鬓发也不齐整,是意料之中的狼狈。但虽早有预料,真见着自家千娇百宠的妹妹沦落至此,褚旻还是心疼坏了,甚至有些迁怒没照顾好褚曦的闻斐。
褚曦对自家这群兄长的想法知之甚深,一看褚旻那脸色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当下生出几分无奈来,忙赶在对方开口前说道:“二哥,我几番遇险,全赖闻斐相救。”
一句话就点破了关键,褚旻的气势就跟被扎破的皮球似的,一下子蔫儿了。他敛了敛衣袖,终于恢复了世家子的从容之态,冲闻斐拱手一揖道:“小妹说得是,此番该多谢武威侯援手。今后武威侯但有所求,我褚家定当竭尽全力,以报阁下援手之德。”
闻斐看了眼褚曦,莫名就有点心虚。她连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回道:“褚兄客气了。此番不过恰巧,也是我当做之事,实在当不得你道谢回报。”
这话褚旻可就不爱听了。有恩报恩,报完也就没关系了,拖拖拉拉又算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是她当做的?她把自己当谁了?还真当他褚家的女郎要嫁她不成?!
褚旻内心满满的都是腹诽,可身后的衣裳却被褚曦拽住了,扯了一下又一下,于是满腹牢骚也不好再出口。他只得憋着一口气,将话题转开了:“对了,之前在城楼上,若我没看错的话,武威侯用来蒙面的布巾,当是我小妹的吧?你二人相处多日,拿错了也该换回来的。”
闻斐可没这打算。褚曦自愿给的,她自愿收的,凭什么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舍弃?那帕子被药煮了她都没嫌弃,谁也别想要走!
就在闻斐无声拒绝的时候,褚曦开口了:“二哥先别揪着这些细枝末节不放,那帕子是我送她的,你又怎好再拿回来?”说完不等褚旻开口,便又道:“二哥难道就不好奇,今日我等登上城楼,为何人人都蒙着脸?”
褚旻不好奇吗?他当然好奇了,而且他好奇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今日登楼回城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除了人人都蒙着脸之外,竟还有个人是光着膀子回来的。如果不是认出那人确实是自己的扈从,他差点儿以为是城下的流民混上来了。不过在女郎面前失仪,那人也少不了一顿罚!
心下想着这些,褚旻便顺着褚曦的话问道:“哦?那是为何?”
褚旻问话时有些漫不经心,但褚曦回答时却是一脸严肃:“因为城外生了疫病,我等为防传染,这才用草药煮了布巾蒙在脸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疫病”二字便如巨石一般,砸在哪里都够引起一番震荡。
只见方才还漫不经心扯着家长里短的褚旻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双眸炯炯有神盯着褚曦时,却再不是往日的温柔宠爱,相反目光凌厉似刀:“你方才说什么?!”
褚曦从未见过兄长这般严厉的态度,刹那间都被吓了一跳。也就在这时闻斐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替她回答了褚旻:“是疫病。我在山林里见到了疫病而死的尸体,来江州的路上也瞧见了水中飘着的浮尸,还有城外那些流民,有许多都生了病……”
此时的闻斐正以保护着的姿态站在褚曦跟前,而与她对峙的是褚旻。仿佛她们二人才是一伙的,褚旻这个做兄长的倒成了外人。
换做平常,褚旻能因闻斐这个举动气得跳脚,但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见他拧着眉看向闻斐,再三确定:“你确定是疫病?不是被淹死的,或者其他死法?”
闻斐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疫病,但被水淹死的人什么样,病死的人什么样,总归还是有点基本常识的。更何况那疫病而死的人死状可怖,一看就是染了烈性传染病,除了传说中的疫病之外,此时此刻此地,她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褚旻还是愿意相信闻斐的,堂堂大将军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说谎。他当即就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想到城外那成千上万的流民,如今在他眼中跟成千上万个□□包也没区别了。
好在自幼养成的气度让他不至于慌了手脚,他定了定神,忽然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还好城门关得早,患病的流民都被关在了城外……”
闻斐听到了,脸色倏然冷淡下来,比之前褚旻待她不客气更让人生怒。
褚曦也听到了,当下便蹙起了眉,从闻斐身后走了出来:“二哥你在说什么?你是江州别驾,城外那些流民也是你治下百姓,你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
褚旻被妹妹一句斥责唤回了神,他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摆了摆说道:“哪里的话,我怎会如此?只不过疫病可怖,患了病的人最好还是隔离开来,免得传染更多人。如今城中尚且安宁,容我想个法子将城外患病之人隔开,也能省事许多。”
闻斐听了却摇摇头,说道:“城外是有不少人生病,不过我亦不是医者,无法判断那些人得的是否是疫病。如果城外已有人患了疫病,别驾为何会以为城中能够幸免?”
此言一出,褚旻倒吸口气,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闻斐(严肃):疫病情况紧急,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褚家兄长……免得对方有空棒打鸳鸯。
褚旻(黑脸):说正事呢,你俩能别黏黏糊糊,好像我要欺负人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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