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傅奕的建议还是需要完善

来庭坊就在永昌坊的旁边,因为地近皇城,也是达官显贵们置宅的首选地之一。

毕竟这个坊的名字非常的吉祥,所谓来庭,就是朝见天子的意思。

天色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从来庭坊的太子左内率杨全节的府上就驶出了一辆重新翻修过的马车,在轧轧的车轮声之中开出了来庭坊的坊门。

“吁……”

车辆刚出了来庭坊,就看到赶车的马夫猛然用手一扯缰绳,拉车的驮马的脑袋都被扯的向后扬起,马车也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四全,怎么停车也不说一声?”

一个梳着丫髻的脑袋从车帘里冒了出来。

“娘子刚才差点磕到头你知道吗……”

“翠翘娘子,这个不能怪我……”

车夫四全朝着前方一努嘴。

“谁知道在这里竟然蹲着一个女人。”

“蹲着一个女人……”

车帘又挑开,露出了一个美艳丰腴的身影,用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哪里?”

借着此时微弱的光,美妇人抬头看过去,发现在前方的道路上,蹲着一个穿着白裙,戴着一顶布帻巾的女子,正蹲在地上,身体一颤一颤的,好像在哀哀的哭泣。

“的确是有个女人在哭……”

美妇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看着怪可怜的,翠翘,你去问一下她到底是怎么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钱。”

“是,娘子!”

丫鬟答应了一声之后,掀开车帘,灵活的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面前,试探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

“奴的丈夫……”

白衣女子依然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他居然背着奴,要另结新欢。”

翠翘在听到这个白衣女子的话之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劝解两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劝解,于是一脸无奈的扭头对着美妇人说道。

“大娘子,这个女子的丈夫要背着她另结新欢。”

“是吗?”

此时美妇人也从车上下来,一脸惋惜的走了过来。

“遇人不淑对于女子来说确实是让人无可奈何,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我这里还有一些钱财,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打算的话……”

“我不要钱,”

白衣女子依然在哭,身体一抽一抽的,但说话的语气似乎变得阴森了起来。

“我只要……”

“你要什么?”

美妇人没有听清对方的话,又上前了一步,把脑袋凑过去。

“说大声一点。”

“我只要……”

白衣女子放下了捂着脸的白色衣袖,脑袋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一张虽然清秀,但是却灰白的面孔,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看了过来。

“……掐死你们这些贱婢!”

事发突然,这个白衣女子的举动瞬间就将从马车上下来的美妇人给吓了一跳,让她不禁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鬼啊!”

接着,美妇人立刻聪明的撒腿就朝车夫的方向跑,因为动作过于急促,导致胸前沉重的良心在上下蹦跳着。

白衣女子伸出双手,好像真的要掐死她一样,跟在了她的身后。

还没有等美妇人跑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她就看到那个赶车的车夫竟然毫不犹豫的丢下了马鞭,甩开双腿,朝着身后来庭坊的坊门就跑了过去,速度极快,双腿似乎都跑出了幻影!

“大娘子不要怕……”

反而是看上去个子小小的丫鬟翠翘竟然闭着眼睛,一往无前的对着白衣女鬼冲了过来。

“我会保护你的!”

砰!

小丫鬟被白衣女鬼随手拍翻,接着女鬼再次伸出双手,冲着美妇人冲了过去。

“贱婢,站住,我要掐死你!”

“啊啊啊……救命啊……”

美妇人一边呼喊着救命,一边围着自己的马车,跟女鬼开始了捉迷藏,但因为他胸前的负担太过沉重,以至于影响了她的速度,导致她躲避的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被女鬼抓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在美妇人的眼前亮起了一道雪色的剑光。

“古尘斩无私!”

剑光一落,从白衣女鬼的头顶刺下。

下一刻,白衣女鬼的身体变得僵直,双手平举,接着就听到哗啦一声,女鬼的身体好像是积木一样坍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堆雪白的骨骸,在骨骸的上面,还盖着一顶布帻巾。

唰!

一声轻响之后,一个穿着白衣的小道士已经翩然而落,手指一勾,三尺秋水已经飞回了他的身后,接着就看到他袖子一抖。

“收!”

瞬间,不管是地上的骨骸,还是布帻巾都消失不见。

“已经没事了,这位娘子……咦,原来是杨家大娘子啊!”

白衣道士扭头看着被吓的花容失色的美妇人,微笑着打了一个稽首。

“贫道有礼了!”

“原来是清微小道长……”

看着眼前的这个英俊的小道士,杨家大娘子杨牡丹顿时感觉到心里砰砰直跳,胸前的良心也上下直颤。

“多谢小道长救命之恩。”

“天色这么早……”

孔清抬起头看了看才刚刚亮起的东方,疑惑的问道。

“大娘子你这是打算去做什么?”

“那个……”

杨牡丹先是扭捏了两下,然后看看四下无人,车夫也没有回来,翠翘也还在地上躺着,她就凑近了一点,用虽然低,但是孔清却可以听清楚的声音说道。

“奴家打算去延兴寺看热闹。”

“看热闹?”

孔清有些奇怪的重复了一句。

“没错,清微道长你不知道,之前法华宗的高僧吉藏大和尚前不久宣布说他成立了一个新的佛门宗派,叫三论宗。”

杨牡丹兴致勃勃的给孔清普及功课。

“这两天的时候,吉藏和尚正在延兴寺开法会,与其他的僧俗说法辩经,如果他赢了的话,那么三论宗就可以正式立派,如果他输了的话,他的三论宗就黄了……”

“咦……”

孔清眨了眨眼,来了兴趣。

和尚辩论赛,这么有趣的事情自己还真是没有见过呢。

“不过这种法会一般来说意思不大……”

杨牡丹又朝左右看了看,跟孔清直接说了实话。

“因为吉藏和尚毕竟是高僧,他就算辩论输了也不会上手打人,其实看法会就得那些年轻的高士们互相辩论,他们年轻,火力旺,往往台上辩了两句话之后就该成了全武行,特别精彩。”

孔清默默的眨了眨眼。

不是说这位杨家娘子是正信的佛教徒吗?

怎么感觉到佛门的未来很堪忧呢。

“不过今天不一样……”

反正已经说了实话,杨牡丹接下来干脆就和盘托出了。

“昨天朝会的时候,傅奕居然跟当今圣人提出要把所有的和尚和尼姑都还俗,然后配对成婚,说这样一下就能给国家增加几十万户的人口,上百万的赋税,据说圣人非常意动。

如果圣人真的同意了这个事情的话,那佛门就真的完了。”

杨牡丹双手握拳,神情兴奋。

孔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杨家大娘子,你可是佛门的信徒啊,佛门药丸了你不说如丧考妣吧,也不应该这么激动啊!

孔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大娘子你去延兴寺看的,就是佛门药丸的热闹?”

“当然……”

杨牡丹理直气壮的说道。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吉藏大和尚还是其余的和尚,恐怕都已经无心举办什么法会了,但是这个法会都办了好几天了,现在又不能停……”

杨牡丹偷偷的嘿嘿笑着,好像吃到了鸡的小狐狸一样。

“所以今天那些辩论的高僧们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们心不在焉的说错话呢,想想就让人期待。”

孔清默默的眨了眨眼。

佛门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会出这么一个信徒。

就在这个时候,被白衣女鬼打晕的翠翘终于捂着脑袋,悠悠醒转。

“大娘子小心……咦,清微小道士怎么也在这里?”

“……”

顺手把杨牡丹和小丫鬟翠翘送回杨府之后,孔清直接顺着永昌坊和永兴坊之间的大门进了皇城,来到了太史局,一进门就看到舒绰正拿着一支毛笔,坐在走廊旁边的石几上面写写划划,好像是在算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老舒,你在做什么?”

“是掌院啊!”

舒绰抬起头,看到是孔清之后,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某在帮傅奕完善他的提议。”

“帮傅奕完善他的提议?”

听到舒绰的话之后,孔清很有兴趣的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难道是那个把所有的和尚和尼姑都还俗,然后拉郎配的提议吗?”

“没错!”

舒绰跪坐在走廊的旁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似乎显得很有学问的样子。

“傅奕的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其中也有很多不妥当之处,必须进行完善……。”

“哦……”

听到舒绰这么说,孔清顿时很感兴趣的追问了一句。

“老舒,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需要你完善?”

“要说这个最不妥当之处吗?”

舒绰朝着左右看了看,然后声音压低,笑的一脸油滑。

“当然是傅奕错误的估计了尼姑的数量啦……”

“尼姑的数量?”

孔清有些纳闷的重复了一句。

“没错!掌院你好好想想……”

说着,舒绰朝着孔清挤眉弄眼的挤了挤眼睛。

“长安一共有寺院一百出头,其中和尚庙就有八十几座,尼寺连二十所都不到,这和尚和尼姑的人数就配不上,真的要分的话,大概五个和尚才能分一个尼姑,你说这怎么搞?”

孔清默默的眨了眨眼。

合辙舒绰你折腾了半天,就是说和尚跟尼姑五打一的比例不合适的吗?

“如果按照傅奕的这个建议执行的话……”

舒绰用手中的毛笔在石几上的纸张上的几个数字戳了戳。

“最后起码得有十几万的和尚们分不到尼姑,掌院,这些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啊!”

孔清木然的点了点头。

“老舒你说的有道理。”

“而且还有一点傅奕没有想清楚,就是这个和尚和尼姑配对怎么配,哎,掌院,你说抓阄这个办法怎么样?”

舒绰用手摸着胡须,看着好像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究竟应该是和尚抓阄抓尼姑呢,还是尼姑抓阄抓和尚啊……”

孔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能不说,自从舒绰有了入道的希望之后,这老家伙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不对,不管谁抓谁,都得把和尚尼姑先按照年龄大体的分一个档次,然后再抓……”

舒绰捻着胡须点着头,还在那里认真的盘算。

“不然的话你给一个八十岁的高僧抓一个十八岁的小尼姑,这不是坑了人家吗?”

孔清默默的点了点头。

的确,如果出现这种事情的话,那的确是把那个十八岁的小尼姑给坑了。

接着,孔清就听到舒绰说道。

“不然万一八十岁的高僧直接马上风死在十八岁小尼姑的肚子上怎么办?人家八十几年的清誉不就付诸流水了吗?”

孔清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你八十岁的和尚都抓阄抓了十八岁的小尼姑了,你跟我这里谈什么八十年的清誉?

“老舒,不要扯这些无用的事情了。”

孔清伸手扯了扯舒绰的衣服,打断了还在畅想和尚们还俗事宜的他,提醒了他一句。

“你不是告诉贫道说京兆韦家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