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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朝鲜的仁川港启航后,我们就开始跑美国了,那是我第一次跑美国,听说要跨越整个太平洋,从太平洋的西岸航行到太平洋的东岸,相当兴奋。

毕竟以前,太平洋只在课本和地图上见过。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航行在太平洋上。而且是横渡太平洋,心里有相当豪迈的感觉。

问过了老船员,从横滨跑美国西海岸大约二十多天,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会在海上,我们去的第一个港口将会是洛杉矶的Longbeach港。

开航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清扫公共区域卫生。因为靠港期间,会有好多人员因为工作原因来往于船上。

引水员、海关官员、卫生检疫、船务代理、物料餐食用品供货商、码头工人等等。

所以搞得公共区域的卫生比较脏乱。尤其有些航次拉煤,那就更恐怖了。船舱里会飘进来好多煤粉尘。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层。

本来打过蜡的,清洁光亮的走廊地面也被人们踩得一片狼藉。

所以刚开航那两天是我最忙,最辛苦的几天。

首先要把所有公共区域的栏杆扶手、门边都擦拭干净。再把走廊清扫干净,

走廊是清扫起来最麻烦的,英国人要求又严格。需要先用扫帚清扫一边,然后用拖把把表面的尘土拖干净,然后再撒上去污粉,把地面上的油污土拖干净。

接下来再用拖把多拖几次把地面上的去污粉拖干净,最后等走廊地面都干净后,再打一遍蜡,如果靠港期间踩踏得太严重,还得打两遍蜡。

这才还走廊以光亮清洁的本来面目。

有些朋友可能以为货轮上可能不讲卫生,很脏,其实卫生堪比五星级酒店,设备设施在当时那个年代也很先进。

然后,开航后的第一个礼拜六的清早,船长会带上管事,自己戴着白手套,到处摸来摸去。

抹一把就拿到眼前看看手套,一尘不染,小个子船长就会露出笑容,回头朝我满意地微笑着说,“verygood!”

看到手套上粘有灰尘的时候,就会回头朝我耸耸肩,摊摊手,摇摇头。

管事就会说,“快点,赶紧再擦一擦,”然后转身回去跟船长又说了一阵子,船长又嘀嘀咕咕地露出一点笑容,ok个不停。

管事大概意思是在帮我讲情。管事人还是不错的,能体现出香港同胞对祖国大陆人民的同胞感情。不像有些香港人,鼻子眼都朝天的。

工作之余,还是喜欢到厨房,一遍帮二厨打个下手,一边听二厨讲他的故事,他的过去。

听二厨讲他学厨时的趣事,他由一个小学徒如何成长为特一级大厨师,并当上厨师长,又升任经理的。

二厨也比较健谈,一个人干活也闷,所以他也喜欢我过去跟他聊天。有时,也会跟二厨一起包饺子。

十几个水手和机工的饭,都是大饭量,需要包不少呢,二厨一个人也包不过来。所以,我的存在对二厨也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当然,饺子出锅后,二厨总会先给我盛一盘子,帮我留着,然后偷偷帮我送到房间。

跟着二厨那年,尽管大台都是西餐和港式中餐为主,初期还吃不习惯。但有二厨助力和照顾下,我真还没亏了肚子,饺子、包子、馒头也没少吃。

跟二厨跑的那一年船,整体来说还是很快乐的。

当海员那两年多,因为跑的是全球航线,所以跑过很多国家,跑遍了四大洋。跑的最多的就是太平洋,来来回回怎么也得跑了四五趟。

现在的货轮都很先进,集装箱船居多,航速快。我跑船那会儿,都是以散货船为主,货轮的岁数也都老了,航速比较慢。

从国内港口到美国西岸,也就是洛杉矶那边的太平洋岸一般得二十五、六天,从日本港口跑过去差不多也二十天。

洛杉矶跟北京时差十六小时,夏令时差十五个小时。北京时间快。

北京是东八区区时,洛杉矶是西八区区时。例如:北京时间现在是2020年4月2日14:45分,如果使用冬令时间,洛杉矶当地时间现在是2020年4月1日22:45。夏令时间则快一小时,2020年4月1日23:45。

从国内港口跑美国时,大家都很开心。因为轮船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航行,差不多两天就要跨越一个时区,船上的钟表就要调慢一小时。

也就意味着,每两天,大家就可以多睡一个小时的懒觉。

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船员们晚饭后聚在一起打牌或是聊天,玩得正高兴的时候,有人抬腕看表,“啊,快十点了,要睡了,明天早上四点还要接班。”

有人就回道:“今晚跨时区,表调慢一小时,你还没调呢?”

于是,一拍脑袋,“看,把这好事忘了,接着玩会。”

大家都开心了。

反之,从美国往回跑时,每两天,有时跑快了,甚至每天调快一小时。就是说每天或是每两天就少睡一小时,所以那些日子,很少人有玩牌的,都早早睡觉,无精打采地,都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世界之大,海洋之辽阔,从跨越时区上也能深切得感受到。货轮在大洋里航行的时候,很少能看到别的轮船,只有自己孤零零地航行,像一片落叶漂浮在大洋上,那么弱小。

只有快靠港的时候,才会陆续碰到别的轮船。

海上的航行,像极了人生。在人生的大部分历程中,都需要自己孤独地去度过,孤独地客服困难险阻,孤独地面对大风大浪。忍受寂寞,享受孤独。

人生也会有得有失,有所失,必有所得。反之,有所失,则必有所得。

有所得的时候,不能光得意忘形,也要预估何时会有所失,提前做好预案,不至于措手不及。

有所失的时候,也不必垂头丧气,打起精神,勇敢面对,度过困难时期,就会迎来所得。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人生有得有失,有喜有悲。

就像太平洋上,来来回回孤独的货轮,每天都在演绎着真实的人生,每天都在来来回回地跨越着时区。

有所得,有所失。

(500)

长滩(LongBeach)是洛杉矶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长滩港(PortofLongBeach)也是世界上第十一繁忙的港口。

城市的名字来源于9公里长的海岸线,以疗养胜地而闻名。来到长滩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南加州规模最大的长滩水族馆。

长滩(LongBeach)现在大约有五十万人口,是大洛杉矶地区的第二大城市。

长滩也是我第一个踏足美国的城市,美国的发达程度令我咋舌,跟日本是一样的先进,甚至比日本还要发达一些。

美国确实是个汽车轮子上的国家。那个年代就到处是汽车,尽管档次不一。

有些黑人开的车都比较破旧,甚至连一个车门都没有了,用胶合板挡风,凑付着开。

美国也有很多像是我跟管事在横滨去的那种超级市场。而且都好像不是在闹市区,就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旁边就是一个同样巨大的超级市场。

美国人给人感觉什么都是贪大,可能跟他们的块头有关,开的汽车也都很长很宽。当然也有不少小巧的日本车。

我一米八四点五的个头在美国也就算个中等个头,一米九以上的真是不少,又高又壮。

尤其是码头工人,个个都差不多快两米,穿着T恤衫,宽大的背带牛仔裤,厚底的马丁靴。

港口旁边宁静的海湾里停泊着很多游艇,白色的为主,更是充分展现了美国的繁荣和发达程度。

相比之下,那个年代的中国确实落后很多,心里很替自己的国家着急,好在我们也已经在奋起直追了。这两年比我在河东高中时要进步了很多。

马路上的车多了,高楼也渐渐多了起来,我身边的朋友也有买车的了,如美东和六哥。

那年,第一次在美国下地,感受到了美国的发达,也暗自期盼自己的国家有朝一日也能像美国这样发达。

记得我是跟二厨一起下地的,下地前是需要办一张登陆卡的,是由美国移民局派员来船上办理的。

两个移民局官员查验了我们的护照和海员证,

把我问的一楞,心想,美国还这么要求进步吗?所以赶紧声明,“我尽管不是,但我也是一直要求进步。”

搞得两个美国官员一头雾水地看向管事,旁边担任翻译的管事也被我说得迷迷糊糊,就跟移民局官员说,“他不是。”

于是,我顺利地拿到了那张登陆卡,一张打印的小纸片。

二厨登陆到美国的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超级市场,因为听我说的横滨的超级市场什么都有卖的,他有些不信,表示难以置信,所以要亲自去看看。

我和二厨出了码头,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在路边朝两边张望着。以我的经验,是看哪边繁华就往哪边走。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辆又长又宽的轿车停在我们身边,开车的司机是个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他大声问我,“Hi,guys,ayihelpyou?”

我感觉我听懂了,于是跟他说“Thatogosuperarket。”

但他好像没听明白,但还是一挥手让我们上车了。我跟二厨开心地道谢后,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上车后感觉后屁股垫得慌,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座位上放了一杆长枪,我推了把二厨,指了指屁股后边。

二厨看完,也吓了一跳,笑着跟司机说,“伙计,你还带的枪啊?”

二厨不会说英语,但指着后屁股,然后丰富的肢体语言也是让开车那个美国哥们儿听懂了。

他“oh”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问我去哪,我又说了一遍,开车的哥们儿还是没听明白,一个劲地复述我的发音版superarket。

最后,我又好一顿解释,说是个大的商店,有好多东西可以买,美国哥们才恍然大悟,大声说,“oh,SUPERMARKET!”

但美国哥们super的发音是super,跟我的发音好像不太一样,我是saper。

原来原因就在这里。初中的英语老师教给我的是读saper,我说美国哥们儿听不懂呢,原来是我的发音让他迷糊了。

刚开始还是没转过圈来,还是感觉老师教得对,老师怎么会错呢?肯定是美国小伙儿发音发错了,英语不过关。热心的美国小伙子把我和二厨拉到一个很大的“superarket”门口。

告诉我到了,可以下车了。我要掏钱给他,他笑着摆摆手。

把我和二厨感动得要命,看着美国哥们儿一踩油门,呜呜地把车开走了。

那会儿的美国人给我的印象不错啊,好像不像是这届美国政府里那些美国人毫无道理可讲,疯狂跋扈。

二厨看着远去的车,也感慨地说,“这美国不错,忘了问他哪个单位的了,应该给他写封表扬信!”

“哈哈~”我俩笑着,愉快地往超级市场走去。

那天,我陪二厨逛遍了整个超级市场,二厨很负责任地细致考察了美国超级市场的每一个角落,观看了无数商品。

但最终,一件商品也没买,但我感觉空着手又走了出来,不太好,就买了两罐可乐。

正准备结账的时候,二厨发现了冰柜里摆放的鸡爪子。

“哇,这么便宜,才0.99块钱。”二厨惊叹道,

我说“这是美金的价格啊,而且是一磅,不过也差不多一斤,九两多。你别搞错了,别以为是人民币。”

二厨说他知道,然后自己算了算汇率,还是点头说,“这价格比咱们烟海都便宜,买上点,回船上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二厨买了不少鸡爪子,满载而归。

接下来的许多天。隔上几天,初级船员们就能吃上一顿鸡爪子,都夸二厨既会省钱又善于给大家改善调节生活。

后来通过管事了解到,美国人都不吃动物内脏和下货,所以鸡爪子很便宜。超级市场的鸡爪子大部分也都是让华人买回去了。

从那以后,每次在到美国港口下地,二厨都会拉着我去当地的超级市场买上一大堆鸡爪子。回船上给大家改善生活。

我跟着二厨也吃了不少次,每次红烧鸡爪,二厨都会给我留一盘,晚上我俩在他的房间,对酌几瓶啤酒。

令人怀念的一段美好生活。现在每次吃鸡爪子的时候,还会想起跟二厨在船上就着鸡爪子喝啤酒的日子。

昨天买了四只喜旺的酱鸡爪子给儿子吃,平均每只四块五。

70后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