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事情,栗山真司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校服不能弄脏了,我、我去换身衣服……顺便吃个饭……”
吃饱了才能大开杀戒。
深知他脾性的国木田独步没有拦他,只是说:“我和伊地知先生他们出去吃饭。你这边保持电话畅通,随时联系。”
栗山真司匆匆点了个头,哒哒哒跑到玄关,穿上鞋,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在吃饭的问题上,栗山真司是很认真的。因为每次大战他都会放不少血,而这些血又是无法回收的,所以他得好好吃饭,确保身体有足够的营养和能量供给。
放在以前,和织田作之助他们住在一起时,知道家中拮据的栗山真司不敢放开了吃,所以他的血是能回收就回收——哪怕这些血凝成的刀子刚刚捅过咒灵。
可他换了个监护人后,发现这一习惯不太好的太宰治就吓唬小孩:“被你用血刃捅过的咒灵,那群家伙身体里有多少脏东西就不提了。只说空气中就有不少病毒和细菌,你回收血液的同时,不知道有多少看不见的小东西被顺带进来。它们以你的身体为培养皿,与正常细胞争夺营养,不断滋生繁殖、壮大自身,最后形成病灶……”
栗山真司根本没当回事。
区区细菌病毒,和他的血比起来,指不定哪边更毒呢。
瞧出他的不以为意,太宰治也没再劝。可当天晚饭前,他打印了不少电子显微镜下的细菌和病毒照片,将整个餐桌贴满,让栗山真司看着下饭。
太宰治还威胁他,不许端着碗筷去别处吃,也不许故意给他做一个月的纳豆拌饭,否则他就会发动“夜袭”——站在床头盯着他睡觉。
栗山真司整个人都不好了,被人盯一晚上这还怎么睡?!太宰治可以白天补觉,可栗山真司白天是要上学的!他要是敢在课堂上睡觉,难道老师就不会盯着他了吗?至于锁门,那也是没用的,认识太宰治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个“人间开锁精”?
小孩简直气成个河豚,还被坐在他对面的太宰治拍下不少照片,说是“用以留恋,时时观瞻”。
而这样做的效果也是相当显著,那之后,栗山真司就改掉了这个坏习惯。
*
夜幕降临,吃饱喝足的栗山真司接到了国木田独步的电话,让他五分钟后在楼下汇合。
栗山真司没有近视,戴眼镜不过求个心安,选的是那种能最大程度挡住自己脸的,比较笨重碍事。所以这次出门前,他就将眼镜摘下了。要是战斗时不小心甩出去,他还要花钱另买一副呢。就连长刘海也被他用皮筋扎了起来,免得风中乱舞妨碍视线。
眼前没了遮挡,安全感好像也随之而去。想到接下来还要与其他人合作杀敌,栗山真司抿抿唇,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把兜帽戴上,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在刚才的电话里,栗山真司就想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胜任这次任务,根本不用与什么咒术高专的人合作。可还不等他开口,国木田独步就好像猜到他会说什么一样,仅仅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你是在质疑太宰的安排吗?”
栗山真司哑口无言,气哼哼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最终决定,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给他监护人买蟹肉罐头吃!
揣上手机出门,与已经等在楼下的国木田独步等人汇合。一行四人坐上车,朝太宰治给出的地址赶去。
两名大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座,栗山真司和乙骨忧太自然就坐在了后排,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乙骨忧太对栗山真司是好奇的。
后者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安安静静不说话时,整个人好像都要融进身后的影子里。与先前穿着校服的学生模样相比,气质和氛围有了些微妙的差异。再联系到对方那身深藏不露的实力,神秘强大的隐士高人形象,就这么在乙骨忧太心中立了起来。
自以为观察隐蔽的乙骨忧太,根本就不知道栗山真司对视线有多敏感。
忍了忍,实在难以忍受了,栗山真司就压着嗓子,发出气声:“乙骨同学……你可以不要再看我了吗?”听着还有些委屈巴巴。
乙骨忧太“噌”地一下脸红了,背脊下意识挺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腿:“对、对不起,栗山同学!”
这会儿,车子刚来到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灯。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虽说两个小的都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坐在前排的两个大人依旧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不约而同地回头瞅了一眼。
两道视线投来,栗山真司瑟缩了下,兜帽一拽挡住脸,越发自闭。
乙骨忧太还以为他生气了,急得满头大汗。
伊地知洁高还奇怪呢。虽说接触时间并不长,但已经工作的大人有自己的一套看人经验。在他看来,两名少年都是那种比较内向腼腆的人,轻易不会与人生气。而且他们还是老同学来着,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闹矛盾了呢?
倒是国木田独步,很快就明白个中缘由。
栗山真司被紧迫的视线盯得窒息又自闭,得不到反应的乙骨忧太稀里糊涂地对人道歉,看起来都快哭了。
国木田独步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解释:“真司他对视线很敏感。尽管看他的人没有恶意,但那依然会让他感到不适。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生理上的应激反应,你不用太过介怀。”
乙骨忧太诚惶诚恐:“是、是这样吗?”
栗山真司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所以还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QAQ”
“你也是不知情嘛……没什么的……”
虽说得到了当事人的理解,但乙骨忧太依旧感到沮丧。他垂着脑袋佝着腰,像极了没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大狗狗。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学校天台,栗山真司抽刀砍掉咒灵脑袋前怒吼的那句:“都说了不要看我啊!”
前后串联,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难怪……
想通这一点,再数数这一路过来,他看了人家多少眼,乙骨忧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忍不住感慨:栗山同学脾气真好QAQ
车上的小插曲算是过去了。除了乙骨忧太外,伊地知洁高也将这事记在了心中。
*
正如伊地知洁高所说,来横滨前,他曾与五条悟通过电话。
那个时候,他手里拿着此次任务的调查报告,并为此愁眉不展。
“我还是坚定地认为,这个任务不该交给乙骨同学去做。”
“嗯?为什么?”
伊地知洁高条理清晰地给出自己的理由:“虽说乙骨同学的入学就被评为特级,但他此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入学不到两个月,对诅咒知之甚少,身体条件、心理素质、战斗意识等,都没有达到特级的水平。这项任务对他来说太过复杂,也太过危险。哪怕换一个二级咒术师去处理这件事,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别说什么人手不足的问题,据我所知,目前有时间接这个任务的二级咒术师,甚至一级咒术师都有。所以说为什么,五条先生,您偏偏指定了经验不足的乙骨同学来做这次的任务?”
五条悟没急着回答伊地知洁高的疑问,而是心情很好地夸了一句:“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嘛,伊地知。”
伊地知洁高深吸一口气,头疼地揉揉紧绷的太阳穴,语气听起来十分无力:“五条先生……”
“哈哈,好吧,说回正题。”
五条悟话音一转,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这次应该由我亲自去横滨一趟的。”
伊地知洁高大惊:“果然很危险吗?!”
“不,我说要亲自过去的意思,是想就近观察一下我可爱的新学生。听他的监护人说,这孩子很害羞,随便逗逗就能给出有趣的反应。可惜我这会儿实在赶不回来,唉!”
伊地知洁高:“……”
恕我直言,您这话听起来像个变态。
当然,这话他也就放在心里说说,可不敢给五条悟听到。
电话对面的五条悟越发痛心疾首:“真希他们实在太令人失望了,让GTG(greatteacherGojo)一点为人师表的乐趣都体会不到!”
伊地知洁高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您口中的‘为人师表的乐趣’,就是指,对您毫无品味的谐音冷笑话,做出让您觉得有趣的反应吗?”
五条悟语气危险地:“嗯?你刚才说什么了?”
长期被压迫的社畜冷汗涔涔,果断反驳:“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为了不给五条悟追究的机会,他还飞快地将话题转移:“对了,五条先生,您刚才提到的新学生是……”
“哦哦,你说他啊——”五条悟语气一扬,显然对这个新学生十分感兴趣,“他的能力和血液操纵有关,攻击手段是将血液凝成长刀,斩杀咒灵。”
“血液操纵?”伊地知洁高愣了一下,“这不是加茂家的家传术式吗?”
“其实他的监护人也怀疑这一点,想要进一步求证。不过考虑到那些咒术世家有一些众所周知的臭毛病,他又不打算送羊入虎口,于是就联系上我了。”
伊地知洁高奇怪了:“诶?他的监护人竟然不知道他的来历吗?”
五条悟很快解答:“因为小孩是被人捡回去的,没有十一岁之前的记忆啊。”
“……”
“这孩子的记忆一片空白,却对咒灵表现出了相当强烈的敌意和杀意。为什么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对咒灵有这么大的敌意?这难道不奇怪吗?”
伊地知洁高皱了下眉,觉得有道理。
“这些都不算什么,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他的监护人说,咦?说了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他说啊——”
【他十三岁那年,我们因为一些原因搬离了横滨。至于什么原因,倒也不是不能跟你说,料想你也能查到……对,就是被港口黑手党的人追杀。
我们在一个新的城市安顿下来后,将他送去了学校念书。暑假前夕,他给他当时的监护人拿来了一张修学旅行的报名表,时间是一个月。当时我有事不在,他那监护人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学,对修学旅行了解不多,再加上信任他,所以并未多想。暑假第一天,那孩子就揣着一个月的伙食费和一部用于联络的旧手机离开了。
当然,后来我们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修学旅行。那么在此期间,这个向来腼腆内向、听话懂事的乖小孩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呢?
他去了横滨,屠了半座城的咒灵,并将它们的尸体收集起来,统统扔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