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带着两千正兵在零陵城外靠岸登陆,并没有急着开始攻城,而是好整以暇地先扎下营盘,观察零陵城的情况。
郑云龙率领水师战舰在永州和零陵之间的江面上游弋,一方面警惕永州的清兵,另一方面也阻断零陵县城派出求援的船只。
零陵知县刘尧一看反贼并没有立刻攻城,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方面让人赶紧出城去召集那些回家过年的乡勇,一方面派人向着南边的双牌县求救。
他已经从城头上看见了反贼的战船向着永州方向驶去,知道向永州知府求援是不可能了。
接过派去召集乡勇的人直接一去不回,派去向双牌县求援的人也跑回了老家躲了起来。
反贼那么多,实力那么强,拿什么跟人家抗衡。不跑难道等死啊。
零陵县城里的乡绅富户听说反贼来了,一个个的立刻收拾财物往外跑。
永州虽然去不了,但是这些人在零陵乡下都有田产老宅,实在不行还可以坐船跑到桂阳府现在属于郴州市管辖去。
守城的巡丁挡不住,也不想挡,甚至有人也跟着一起跑路。
普通的百姓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却并没太过担心。
虽然官府口口声声宣称反贼多么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但是民间也有民间的消息渠道。
都说那东安县的反贼头子沈先生是个斯人,只杀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土豪劣绅,没有作恶的是不会乱杀的。
而且还会把地主的田地拿来分给百姓,还会烧掉大家伙欠下地主的高利贷,甚至还会给大家发粮食。
至于废除苛捐杂税,打击青皮混混这些措施那更不用说。
所以零陵县的百姓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心里对于反贼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其中自然就有已经提前一个多月跑到零陵县潜伏的戴胜的功劳。
表面上他是从东安县逃出来的富商,对官员士绅宣称沈墨多么凶残,私下里却派人四处散播沈墨在东安县的种种措施来瓦解人心。
在沈墨攻城的前两日,他已经离开了零陵城前往永州城继续潜伏去了。
这次去还带着姜寒酥的亲笔书信,以应聘丰韵楼掌柜的为由去见白映波。
丰韵楼背后的金主是姜寒酥,白映波看到她的亲笔信后肯定会全力配合的。
姜寒酥现在是沈墨的未婚妻,白映波这条线自然也就归沈墨所有了。
对于那些逃出城的人,沈墨也并没有下令阻止,任凭他们逃散。
只是快到黄昏的时候,沈墨让让两千大军在零陵城下武装游行了一趟。
看着城下装备精良,军容严整的反贼大军,零陵知县瑟瑟发抖。
沈墨还让已经调任荡寇军军中宣教官的陈寒生带着几名跟他一样大嗓门的士兵上前喊话。
陈寒生几人拿着铁皮大喇叭,对着城头大喊道:“零陵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是东安县沈先生的兵。沈先生爱民如子,这次带兵来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大家不要害怕!沈先生说了,给大家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想跑的就早点跑,不想跑留来的只要不帮着鞑子官府阻挡沈先生的大军,沈先生进城之后就会给大家和东安县的百姓一样分田分粮,让大家过上一个好年!”
“沈先生还说了,城里的人谁要是绑了知县出来献城,谁就就是大功臣。无论是谁,赏银五十两,而且还会给他记上一功。”
“你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日头出来的时候,要是还没有人献城投降的话,那沈先生就当你们是跟鞑子官府是一条心的,那就别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寒生喊一句,后面的士兵就重复一句。
连续重复了好多遍,城头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真的分田分粮,那些被强迫上来守城的百姓一个个都动了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偷偷交流起来。
就连零陵知县刘尧身边的几个书吏衙役都有些蠢蠢欲动了,看着刘尧开始咽口水。
不光是为了五十两银子,主要还是为了活命啊。
刘尧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无数恶意,强行镇定叱道:“你们不要被反贼妖言蛊惑了,本县已经派人去求援了,只要最多守上两日,援兵就会到来,反贼指日可破,你们可千万莫要自误啊!只要你们好好帮助本县守城,待到反贼退了,本县一定会向府衙和朝廷给你们请功的。”
一个贫寒秀才提着一根木棒冷笑道:“请功?县尊,你能给我们分田分粮吗?要是能的话,我们就帮你守城。”
刘尧顿时无言以对。
这事情反贼干的,他却是万万干不得的。
沈墨让人喊完话后就没有继续了,带兵回营,下令只守住通往永州城那个城门,其他几个城门都没管。
攻心计已经用了,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去发酵了。
慑于知县的权威,倒是没有人在城墙上动手。
知县刘尧提心吊胆地回到县衙,妻子马氏端来饭菜,他也没有胃口吃。
妻子问他,他就将城墙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
“珍姐,反贼势大,又善于蛊惑人心,这城是万万守不住的。我死之后,你自去逃命切莫流连。我听说那反贼沈墨还算仁慈,对于妇孺不会乱杀的。”
马氏也是个小门人家的闺女,读过书,算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的。
刘尧原来也是个穷书生,跟马氏也算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恋人。考上举人后得了一个知县的官,马氏父母也就同意女儿嫁给他了。
马氏跟着刘尧来零陵上任也就半年时间。
马氏看丈夫志气颓废,便道:“夫君,你是要一心为大清殉国还是想活?你若是想殉国,我陪你一起死。你若是想活,那就振作起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刘尧道摇头道:“我自然不想死。只是我身为知县,若是降贼,家人定受连累。而且那反贼点名要我的人头啊!”
马氏道:“夫君,那沈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像是那种好杀之辈。你来零陵上任才半年时间,平时为官还算清廉,也没有造过什么恶迹,若是主动投降的话,那沈先生应该不会为难与你。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前程。那沈先生其志非小,他麾下人才肯定缺乏,夫君若主动投效,肯定能得到重用。”
“至于家人,咱们降了沈先生之后立刻派人去把家人秘密接来,朝廷就算想去抓人肯定也没咱们快。夫君,切莫再迟疑了,再迟疑片刻,恐怕外面的衙役小吏都会来拿着我们夫妻的人头去表功了。”
马氏的一席话让刘尧下定了决心,站起来找出一把剪刀交给妻子,让妻子帮他剪掉了脑后猪尾巴,然后又脱下官袍,让妻子找了一块布随便剪裁了一下往身上一裹,用腰带一缠,就成了一套直身。
然后他走出后衙,召集众人宣布道:“东安沈先生替天行道,志在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实乃英主,我愿降之。尔等可愿相随?”
众人一听知县愿降,都欢呼起来,一致表示拥护。
这下子不用死了,而且还有机会分田了。
只有那几个本来想拿知县的人头去表功挣银子的有些失望。
第二天一早上,沈墨刚刚起床,还没洗漱的时候,就听铁牛来报说是零陵知县自己剪了辫子出城投降了。
沈墨愣了一下,笑道:“这倒是个聪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