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三十六年冬,域外突袭,陇右节度使率军御敌,大败而走。
后天元帝派人求和,割陇右道河右暨西平、武都、合川、怀道于吐蕃,赔款一千二百两白银,并令公主和亲。
天元三十七年夏,朝廷派遣钦差大臣往陇右道,查明陇右节度使褚宗华勾结外域,泄露边境布防图,天元帝大怒,命钦差大臣将褚家主家所有罪人押往燕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陇右节度使褚宗华勾结外域,泄露军机,实属乱臣贼子,此乃大不敬之罪。今惩褚宗华秋后问斩,褚氏一族流放营州,十年内不得回京。钦此!”念着圣旨的内侍鄙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大拨人,不屑道:“褚大人,快接旨吧!”
褚宗华浑浑噩噩的起身接旨:“臣——接旨!”
在他一旁同跪的美貌妇人泣不成声。
到了问斩这一日,一身脏乱囚衣的褚宗华跪在台上,台下围满了义愤填膺的市民,他们面露痛恶,对着褚宗华指指点点,还不时往褚宗华的身上扔烂菜叶臭鸡蛋。
“像这种通敌叛国之人早早死了才好!”
“这罪人害的边疆数万将士死不瞑目,他死不足惜!”
监斩官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午时三刻,扔了斩首令牌,褚宗华笔直的跪着,坚韧的目光看向前方,这些日子里在牢里受的苦让他身形瘦削,但他丝毫不肯弯一点腰。
身材壮硕,身穿红衣,头戴红巾的刽子手提着大刀走上台,端起一旁放着的一碗酒,一口气含了大半,对着大刀均匀的喷吐。
准备的差不多了,有助手上前拽住褚宗华的头发,为了防止他的头会低下来。
“我心昭昭,日月可鉴!”
话音刚落,刽子手已经砍下了他的头。
脖颈断裂处的鲜血贱了一地,甚至还有鲜血溅到了台边挂在高处的白旗上。
台下所有观看的市民都拍手称快。
大牢里,褚夫人也是一身白色囚衣,她靠在墙角,眼睛怔怔的看向牢房高出的小小窗口,突然她捂住胸口,脑子里像是有东西炸开,疼得她连呼吸都不能。
“二郎!”她凄凄的叫了一声。
过了许久,她稍稍恢复了正常,对着旁边牢房里担忧的看着她的女儿和儿子道:“阿遥,阿容,娘亲对不起你们。”
两个孩子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又害怕的看着她,褚夫人笑中带泪:“阿遥,你是大姊,弟弟就烦你多照顾了。阿容,你是男孩子,要懂事不要给大姊添麻烦。你们知道了吗?”
“娘,我们知道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忍着泪水承诺道。
褚夫人得到了最想要的回答,她不再看两个孩子,靠在冰冷的墙上怔怔的看着虚空,心里发苦,目光渐渐涣散。
二郎,我来找你了。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两个孩子看着刚刚还能和他们说话的娘亲就这么没了。
“娘!”
尖锐的哭喊声吸引来了狱卒,狱卒面色难看的进了牢房,手里拿着鞭子重重地敲了敲牢门,恶狠狠道:“干什么呢?安静点!”
褚未容往褚未遥那边靠了靠,稚嫩的目光里全是恨意,他不敢再喊叫,他怕狱卒打开牢门进来,那样他就会又遭到一顿毒打。
褚未遥和褚未容在一间牢房里,她把褚未容往自己身上揽了揽,警惕的看着牢门外的狱卒。
狱卒见她们没反应,颇感无趣的冷笑几声,他转头一看,注意到旁边牢房里的异常,他皱眉,在牢门口喊了几声。
褚夫人毫无反应,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看着虚空。狱卒被她吓了一跳,他连忙打开牢门,警惕着走进去,在离褚夫人几步远的地方拿鞭子抽了她几下。
“死了?”
旁边牢房里的褚未遥和褚未容忍不住了,他们趴到最靠近褚夫人的地方,褚未容大叫:“你离我娘远一点!别打她!”
狱卒被吓了一跳,转手就拿鞭子抽向褚未容,褚未遥连忙抱住他,用背给褚未容挡住了。
“姐姐!”褚未容哭了出来。
褚未遥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强忍着痛安慰道:“乖啊,阿容不哭,姐姐没事,阿容不要哭。”
褚未容却难过的停不下来,他又不是没被打过,怎么会不知道鞭子的滋味。
心里的恨意越积越浓。
狱卒倒是没被吓到了,他放松了下来,不屑的看着两个人,嘴里骂骂咧咧:“两个兔崽子,就知道哭哭哭!”他朝着褚夫人的方向走过去,懒得伸手去碰她,于是就用脚踢了几下褚夫人。
由于力道用得大了,褚夫人原本靠在墙边的身体被他踢倒了,狱卒这才确定褚夫人是真的死了。
“死了。真是晦气!”狱卒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两个人过来把褚夫人的尸体抬走了。
褚未遥和褚未容跟着抬尸体的两个人在牢房里移动。
“你们要把我娘带到哪里去?”褚未遥趴在牢门上目光惊慌的看着他们。
那两个人看了看狱卒,没有说话。
狱卒恶意的看着褚未遥:“当然是拿去喂野兽,不然呢?”
“你们不能这么做!”褚未遥尖叫。
“呵,怎么不能。”狱卒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一个罪妇也想安葬,做梦去吧。”然后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你还我娘!”褚未容凄厉的哭喊,“娘!你们放下我娘!”
大牢里还有其他牢房的罪犯,一个个对这种场景都司空见惯,听着这凄厉的哭喊声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人饶有兴趣的看起了戏。
外面一直没有狱卒再进来,褚未容哭着哭着哭累了,他的嗓子也哑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相拥着互相取暖,褚未容太累了,这些日子他伤心伤神还伤身,刚刚在大哭了一场后已经累得睡着了。
褚未遥倒是比他好一点,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来这里来的太迟了,一切发生的让她猝不及防。
现在这情况着实棘手。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一段日子。
只要坚持过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