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站在人群中的上官透和鲁王对视了一眼,便齐齐转过目光,看向远处的两人,半晌,只听鲁王道。

“上官透,本王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断袖。”

话出口,上官透晃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远处沈清帆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还得多谢鲁王殿下,告知姐姐”。

这话一出,鲁王侧头看了上官透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路过此地的人,那些明亮的花灯。也就是晚间,往日受雨水侵·害的百姓,才会快活热闹些许。

“接手国师府的势力,帮扶于我,于你于我都是有利的,上官透,你为何不愿意?”

“鲁王殿下想与国师府联手,找我父亲就好,为何偏偏要是我呢?”上官透回着话,目光却没给鲁王半分。

鲁王听了这话,唇角轻扯,扬起一抹难言的笑意,随后捉摸不定的道上一句,“国师已经老了。”

说完,便也看向那边的两人,上官透没有答话,只是眼中的讽意盛了几分。两人站在一处,隔着一臂的距离,恰似他们之间的抱负,隔得不算远,却好似天差地别。

另一边,上官筝听到沈清帆那堪称坚定不移的话,瞪大了眼,却又顾忌腹中的孩儿,手轻轻搭在腹上,尽量平稳的说着。

“你若当真爱小透,就该趁早和他断了!而不是继续下去,让小透承受那些流言蜚语,头上刻着不肖子孙的名号!”

上官筝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清帆的神色,看到他神色间稍微的动容,心里才算舒服了些许。

可下一秒就听沈清帆问着,“鲁王妃觉得,我离开透儿,他就会高兴吗?还是,你觉得,他会忘了我另娶她人?或者,他会老老实实的听你们的,就此把自己囚禁在那一亩三分地里?”

沈清帆每说一句话,上官筝的眉便皱上一下,直到眉头紧锁,却还是道,“你离开,没了念想,他自然会好的。”

她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沈清帆却只是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上官透,见他一直看向这边,便是扬起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意,才扭回头。

“鲁王妃,您和鲁王是如何认识的?”

上官筝听着沈清帆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下意识的看向那边的鲁王,脑中不由想起最初见到鲁王的时候,他还不是鲁王,只是一个皇子,一个不受喜爱,病秧秧的皇子。

她还未及笄,家里对她也很是宠爱,一次去寺庙祈福,遇到了鲁王,她还记得,那日去寺庙的人很多,寺庙中央有着一颗千年巨树,那树上挂着许多红绸,随风飘荡。

树下的鲁王只是仰头望着树,不像旁人,个个手中拿着红绸,垂着头闭着眼,默默祈求着什么。

或许是心有所感,鲁王偏头看向她,微白的唇缓缓勾起,那是她见过最美的笑容,如今想起,也忍不住勾起了唇。

上官筝没有答话,沈清帆却从她神色之间捕捉到了想要的东西,继续说着,“心有所属的人,如何能脱身?”

短短几个字,让上官筝神色微怔,她定定的看着沈清帆,心里想着,若沈清帆是个女子,她定然不会阻止,可偏偏,命运捉弄人,为何偏偏是男子呢?!

“可你们都是男子,世俗不容,”上官筝说这话时,态度明显软和了下来,虽然依旧不同意,但左右算是不抵触了。

“鲁王妃觉得什么是世俗?是女子必须出嫁,还是男儿必当入朝为官?”沈清帆也不急着让上官筝立马同意,这事情还有得磨。

对于沈清帆的问话,上官筝没有答话,女儿出嫁,男儿立名,这些都是她自小便受到的教育,可此时她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就像这黎明百姓,知足常乐,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砸锅卖铁求学,只为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在那等泼天名利之下,更多的是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的学子。

若踏踏实实过日子,或许还算不错,可学起来,却是不在少数的家破人亡。

上官筝张嘴,喃喃着,“可……向来如此……”

这话,被沈清帆打断了,只道:“向来如此,便对么?”

“咵嚓——!”像是一道惊雷在脑中乍起,上官筝只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听沈清帆说着。

“鲁王妃,我和透儿是两情相悦,棒打鸳鸯是打不散的。您也知道,我是神医,可我这人没什么名利心,今生所愿,唯透儿一人。他渴望自由自在,我便随他自由自在。他既向您坦白,我也绝不能坐以待毙,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们之间,绝无半分虚情假意。哦,对了,我答应鲁王,在相州呆上半月,半月后自会离开,免得您看得眼烦。”

说话间,上官筝明显看到沈清帆眼中的认真,那种对所爱之人的决心,不得不说上官筝有些动容,她不说话,只是沉思着。

这时,沈清帆转过身,唇角的笑意漾开,“他们也等久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至于您同不同意,那是我和透儿之间的事,按理,旁人不可插手,可您是透儿的姐姐,我只是想着,不能因为我,让透儿失了亲人。”

说完,沈清帆便朝着那边去,上官透似乎也看到沈清帆走来的步子,便也抬步向这边走来。

上官筝站在原地,看着沈清帆那即便只是个背影也依旧透露着喜悦的模样,还有朝着这边走来,笑得眉眼弯弯的上官透。

上官透很爱笑,无论做什么都在笑,可上官筝就是看出了他这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是极少见着的,也是她心中遗憾的,如今见了,却叫上官筝眼有些酸。

那副模样,显然就是见了心上人,如何都控制不住喜意。又看沈清帆,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两人真的登对极了,即便都是男子。

互相朝着对方去的两人,在凑近的一瞬,便牵起了手,上官透没问沈清帆说了些什么,沈清帆则扭头和上官透一起同上官筝道了别,这才十指相扣的往回走,一边走,沈清帆一边老实的把自己和上官筝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而被鲁王轻轻扶着的上官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神,半晌才道上一句,“殿下,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筝儿,什么错了?”鲁王温柔的看着上官筝,动作也很是体贴,扶着上官筝慢慢走着路,准备回府。

之前他是看中上官透这人的能力的,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廷,虽然他不怎么在外行走,却声名远扬,若是将其拉拢,于他而言,定然是一个助力。

可惜,却是个断袖,就此一项,注定他不能走远,也叫鲁王歇了拉拢的心思,一心放在上官筝和未出世的孩儿身上。

“小透和那个沈清帆,我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温和一些,”上官筝眉眼间都带着忧愁,即便心中依旧过不去那个坎,却也在努力认可。

听着这话的鲁王,眸光微暗,顾忌上官筝的身子,只是回着,“小透自有思量,我们也不能把他当小孩子,时时关照。”

“也是……”

这厢,听完沈清帆的复述,上官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清帆,一边认真的答着,“我不会允许你脱身!永不!”

这话,叫沈清帆笑出了声来,一边怜惜的摩擦着他的手,着扇的手偏瘦,却是骨节分明,好似雕琢的上好玉器,叫人爱不释手。

“放花灯吗?”上官透收回眼,看到那卖花灯的摊贩,顺嘴问了一句,就听沈清帆回着。

“放花灯,有什么寓意吗?”

“花灯寄托着人们的愿望,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缅怀,落难的人对未来的期盼,相恋的人对对方的情谊,科考的人对官途的渴求,分别的人对家乡的思念。总之,都是一份寄托。”

上官透认真的回答,手落在摊贩上一盏形若牡丹的花灯,看上去很喜欢,沈清帆侧耳听着,直到上官透话落,才温和的问着。

“想放吗?”

上官透点头,沈清帆便把那盏牡丹花灯买下,上官透得了花灯,还要说上一句,“本谷主有钱,谁要你付了?”

对此,沈清帆只是笑着答着,“我还未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个,便算些微薄礼了。”

这话一出,上官透也没说什么了,只是笑眯眯的把花灯递给沈清帆拿着,一边道,“本谷主手酸,劳烦了~”

说完,还挑衅的看沈清帆一眼,就加快了步子,却被沈清帆抓住手,跑不掉。实在没办法,只好并肩前行,就着花灯去往河边。

两人放完花灯就回了屋,然后开始在这相州悬壶济世了。

两人,一个看诊,一个写药方,气氛很是融洽,上官筝偶尔会远远的看上一眼,每多看上一日,她心中那顽固不化的思想就要摇摇欲坠一下,最终,她竟然慢慢接受自家弟弟是个断袖的事实。

半月时间不长不短,沈清帆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相州已经不怎么降雨了,百姓们也肉眼可见的欢欣了起来,就是外边原本来势汹汹的疫病,也在沈清帆药方的传播下,解决了。

走的那日,上官筝来看了看上官透,她有些不舍,只是道,“小透,你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会来相州,姐姐希望你平安康乐。”

说着,又看了沈清帆一眼,叹上一口气,“你和他的事,我不会告诉父亲,只是,你们总归是要见父亲的,父亲身体不好,别气着父亲。”

上官透听出姐姐言语间的关心,点点头也说了几句话,直到沈清帆将马匹牵来,这才提出告辞,翻身上马,沈清帆朝着上官筝作了个揖,“鲁王妃,后会有期。”

他这话落,却听上官筝语气淡淡,却堪称认可的话语,“你也同小透唤我一声姐姐罢。”

这话一出,沈清帆和上官透对视一眼,随机朗声道,“好,姐姐,后会有期!”

说完,便又是朗声一笑,和上官透一同,双腿夹着马背,马儿就此朝前跑去,那笑也愈发远了,却难掩其人的喜悦。

上官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对不对,但,她的弟弟很开心,就值了。

那边,骑着快马,离开相州的两人,眉眼带笑,明媚的笑意,让两人看上去愈发好看了起来,周身契合的氛围,更是容不得旁人半分。

“我们这次去哪里?”沈清帆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一旁的上官透也笑着,扬声道:“月上谷,带你看看,我的地方!”

“好!”

两人互看一眼,又移开,上官透骑在马背上,走在沈清帆前方,像是一只随风蹁迭起舞的蝴蝶一般,自由自在的朝着前方去。